秦甫枫不是那个从山洞里将他救出来的人。
跟她一起上山祈福的是司蕤言，之后只有自己被秦甫枫所救，可见那中间的三日有人在照顾她，那个人很可能是司蕤言。
不会有人救了尚书府千金而不图回报，若是村民百姓救了人，也不可能将她留下照顾三日而不报官。
柔娘冷哼一声：“我还道萧掌柜想说什么，原来不过如此而已。殿下身为敌国质子，本就受到万千忌惮，但在京都这么些日子，你看他何曾被这般有预谋的追杀过。他又何曾被逼到绝境，连面都不能露！”
以司蕤言的机智，他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过街老鼠。
但如今官府在逼他，江湖在逼他，两边的压力密不透风，这才将他逼得走投无路。而这一切本该不用发生，阻止这一切的，只需要萧宁的一个表态。
“世子爷，你怕是还不知道这间书院是萧掌柜的吧。”柔娘冷冷看向坐在一边的秦甫枫，“她利用殿下对寒门子弟的心意，让我替她打理着这里的一切。如今殿下生死不知，她还在反复说着殿下的意愿，让我继续着手书院的事。”
秦甫枫眉头轻动，忽而看向了萧宁。
“这不动声色，玩弄人心的本事。萧掌柜真是炉火纯青，我就是化作千年修行的狐狸，只怕也比不上半分！”柔娘冷笑低语。
萧宁面容清冷，丝毫没被这讥讽所触动：“司蕤言的心意是真的，如今愿不愿意继续着手打理书院，也全在你一念之间。你不乐意，我还能拿刀逼着你不成”。
她已是回以一声冷笑。
柔娘面容一变，听懂了这其中的话里有话。
方才用暗针意图谋害萧宁的是自己，而萧宁本身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要想逼她做事是不可能的，别说她了，就是秦甫枫也不可能逼她做任何事。
她这是在讽刺自己身怀武艺，作为上风者还自认下风，讽刺那不会武功的弱者。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在司蕤言平安归来之前，我不会到这书院。是开是闭，也悉听尊便，我和世子爷都不会插手。”萧宁瞟了一眼边上的秦甫枫。
秦甫枫微微挑眉，折扇轻晃别过了头：“你说不插手，那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有了这话，萧宁也不怕他出尔反尔，秦甫枫为人虽然风流不羁，但对自己的承诺从来就没有食言过。
二人并肩走出大门。
“萧宁！你不配殿下对你这般好！”
看见两人背影相和，宛若一堆神仙眷侣。柔娘心头怒火又被点燃，冲到门口就是一声娇喝。
萧宁微微叹息，只是摇头不语。
马车上，秦甫枫脸色依旧冷硬，看着车帘外久久不出声。
“你什么时候知道柔娘是他的人？”萧宁见他那有意回避的眼神，忍不住要追问。
“在她去宋家酒楼找你的时候。”秦甫枫没有回头，只是悠悠低语，“不得不说，司蕤言的手下还是很能隐藏身份。如果不是她自己上门暴露行踪，我怎么都不会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在下达江湖诛杀令后，秦甫枫担心司蕤言的手下会报复他，于是暗中命人打探着司蕤言部下的行踪。
可是，多日来一无所获。
萧宁对此不置可否，司蕤言身边的能人很多，时不时便能召唤出一个。这些人平时一定就在京都，能隐匿得如此完美，定是有过人之处。
“你一定不记得柔娘来找过你这件事了吧。”秦甫枫低声细语，“老宋来找过我。”
某天晚上，一个自称是宋家酒楼三掌柜的人来世子府求见。
听见是宋家酒楼，他便立马让人传进来。
那人自报姓名宋阿丁，是萧宁的生意合伙人。他说早上有个女子来找过萧宁，但到了下午萧宁就将这一切都忘了。他担心那女人对萧宁下了什么药，导致其记忆丧失。
在柔娘来之前，萧广还曾来说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似是有意要吞下酒楼的红利。如果萧宁将这事也忘了，总有一天要出大事。
宋阿丁心生不安，想要报官，但想到萧广是钦差大臣，官府定不会将他的话当回事。说不定还会命人找个由头将他抓起来，避免他从中坏了他的好事。
摄政王不在京都，殿下又下落不明。他不知所措之下，想来想去，就来求助了秦甫枫这个青梅竹马。
“这个老头，真是多管闲事。”萧宁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
“他也是担心你而已。”秦甫枫轻然笑了笑，“有这么个关心你的三掌柜，我查了将近大半年的商行，可还从未见过有哪个二掌柜三掌柜的感情这么好的。便是亲兄弟，都有打闹纷争的时候。”
从商者重利，只要是与利益相关的事，那就是锱铢必较。
大掌柜高高在上，无人能及。但下面的两个掌柜可不一样，他们就算是亲属也得争个高下，三掌柜想取代二掌柜，二掌柜则想打压三掌柜，保住自己的地位只要一个行当有三个掌柜在管，总有两个人要打架。
相敬如宾的可以说是沙漠红花，少之又少。
萧宁眸中暗暗闪动，老宋跟她的关系就连司蕤言都不知道，如果让秦甫枫知道了。以他对自己的心思，定会想方设法让她跟司蕤言和离，做她的乘龙快婿。
不管是不是为了宋家的财产，秦甫枫对她的心思，可以说路人皆知。
“那个老家伙，不会是喜欢你吧？”秦甫枫悠悠低语，眉头已是有些拧成了小山。
马车内一阵沉寂，萧宁看着他，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不过听到这话，她也是放心了。
“老宋的年纪都能当我爹了，对我已也一直当女儿看。他关心我，无非是因为我给酒楼带来了成倍的生意。如果是你，你会踢走身边的智囊，白白让钱袋子又空了吗。”
这本是不言而喻的事。
“有道理，以前我都不知你这么聪明。”秦甫枫苦涩一笑，“若是早知道了，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司蕤言。”
萧宁眸光一凝，正色道：“那江湖诛杀令真的停了吗，会不会某些江湖人心中不甘，继续执行了此令？”
“绝不可能。”秦甫枫话语笃定，“诛杀令是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催动的令，只要金主说停，那此令便会终止。就算他们杀了目标也得不到一点好处，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会做呢。”
闻言，萧宁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不讨厌他了？”秦甫枫见她忽而轻松，有些不明白为何一个司蕤言能如此令她牵挂。
萧宁是奉旨成婚，她在皇权之下不得不低头。如果能选的话，街边的乞丐丫头都不会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邻国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