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蕤言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对那大汉说道:“这位兄台,看来此人是真的讹上你了。在下路见不平,愿助你还清白,不知兄台可愿意相信在下?”
大汉抱拳颔首,相当客气:“公子侠义心肠,在下感激不尽,哪里有不相信的道理!”
“这位公子,胡人狡诈奸猾,早年不知掠夺了咱们边疆多少百姓,你要帮他那就是助纣为虐!大家伙说是不是?”矮小男人转身,双臂长开不停抖动着,煽动着百姓。
众人想起早年胡人的凶残掠夺,一时间也都是变了脸。
他们看向司蕤言的目光冰冷起来,如看着十恶不赦的罪人。
成峰横身而出,目光如刀,手已是按在刀柄之上。
“退下。”司蕤言冷声低语,目光深沉。
西鹤城民风彪悍,这些百姓可不是抽刀就能震慑得住。一旦惹怒了他们,就算成峰能以一敌十也绝抵不过百人的乱石砸击。
成峰见那些百姓的眼中带着暗暗凶光,登时也是觉得没有把握,将手又放了下来。
“通常刑部受了命案,都会让仵作解剖尸体,看看究竟是何死因。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令尊是吃了丹药而亡,那他的腹中必然会有残留的丹药。”司蕤言朝着那盖着白布的假尸体看了看。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白布上。
“你什么意思!我父已是死于非命,你还想让他死无全尸!”矮小男人忽而有些慌了,指着司蕤言怒骂了一句混账。
“方才你不是说要报官吗,那官府立案就得按照这个规矩走,大周各处州县都是一样。”司蕤言冷声低语,对他的怒骂指责浑然不在意。
“你说买了两颗,这第三日便出了人命,这算起来也就一日不到的时间。人吃了饭以后,至少也得一日方能消化谷物,现在剖开腹部查验,来得及。”
司蕤言冷眸一凌,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其漫长。
也就是这短短三个字,如三道冰冷的刀落在了矮小男人的背脊之上,他的脸色微微煞白。
“成峰,你身上带着匕首,替这位兄台验一验吧。”司蕤言高声冷语,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目睽睽之下,是个人都能看出胃里的残留物。是非黑白,立马便能昭然若揭。
但是,那一刀是绝对落不下的。
成峰微微抿唇偷笑,大喝了一声是,迅速来到那担架前,猛然伸手掀开了白布。
出现的是一张略带灰白的脸,毫无生气,满是皱褶,看上去就是一个五六十余岁的老人。
但这脸上的灰白是用特殊的药水涂抹上去造成的变化,成峰早年也曾听说过这种江湖的雕虫小技。只是他没有揭穿,从靴子里掏出匕首,重重拔出。
铮!一声锐利而清脆的响动。
成峰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就在那老者的耳朵边。
他用匕首尖抵在了中脘穴上,微微用了一点力气向下,但不至于透过肌肤致人损伤。
“从这个地方,一刀下去,立即就能深见内部!”司蕤言朗声高语,是说给周边的街坊百姓听的,也是说给那还躺在担架上装死的人听的。
矮小男人冲了上去,想要推开成峰,但他还没迈出一步,担架上的人已是叫了起来。
“好汉饶命!我没死!我都是装的!”那老者睁开了眼睛,炯炯有神,嗓音洪亮如钟。
一阵哗然声起,人群往后退了十来步,各个脸色惶恐无比。
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扎尸了。
但是那一句我没事,是装的,又是让众人回过神来。
“好你个王八犊子!竟敢诓骗老子!”大汉怒而揪起了那矮小男人的衣领,将他原地提起。
那骗子高声求饶,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大汉的拳头就已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一声清脆骨节断裂的声音,矮小男人的脸就似砸在地上爆裂开来的红色酱料坛子,一抹殷红之色喷涌而出。
他的身子就像一只小耗子,被大汉扔在地上,狠狠又被踩了几脚。瞬间他是想喊出来也不是,憋着忍痛也不是,哼哼唧唧地形成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
“殿下,咱们要不要拦着啊,这样打下去该出人命了。”成峰没想到那大汉出手如此之恨,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杀父之仇呢。
司蕤言眸色清冷,一言不发。
周围的街坊邻居一个都没有上去拦着的,他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好拦的。
那大汉既然在西鹤城呆了多年,也不会不知道城里的规矩。他这般下手也不是胡来,不然他一个异族他乡的人,早不知道惹了多少事,打死多少人了。
仔细看去,大汉下手的地方也就第一下鼻梁比较重。其余的都是攻击四肢这等不是要害之处,最多就是伤筋动骨,不会闹到出人命那么严重。
“大爷饶命!咱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想着骗些钱!还请大爷高抬贵手,饶了我们一条狗命吧!”
那装尸体的老者见年轻人挨打至此,连忙也是上来跪地求饶。
他的年纪确实已经大了,五六十岁的身子跪地磕头,便是让不相干的人看着也有些心软。
“呸!你们连个有手有脚,不去干活挣钱,反倒想这些歪门邪道!被老子发现了还有脸哭求!”
大汉刚要抬腿,但见那老者的痩身板,又是咬牙忍了下来。
“就是,如果不是这位少爷出手揭穿你们,现在你们早拿着二百两逍遥快活去了!”
“靠着装死来骗钱,哭求几声就要求原谅,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若是钱这么好骗,人这么容易逃脱,那我明儿也装死骗钱算了。二百两,我十年都挣不到这个数!”
周围乡民没有丝毫同情,眼里都是厌恶。
骂声肆起,一时间这周围哄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大汉的拳脚已经停了,那两人见到周围骂得厉害,老者拖着年轻人便求饶边试探着走。见大汉没有动手,他们也是快步逃窜而去,一溜烟没了影。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这两个泼皮无赖,只怕正要赖到底不可!”大汉抱拳点头,眼里都是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司蕤言颔首点头。
大汉仰头大笑起来,抱拳道:“萍水相逢便拔刀相助,此恩我非谢不可,不知公子可否赏脸让我请你喝一顿酒!”
“我家公子从来不喝酒的。”成峰上前来冷声回应。
这人是异族胡人,可不能过于接近。
“这样,那以茶代酒也可以,总归是我一番谢意。”大汉见司蕤言文质彬彬,不喝酒也情有可原。
“我家公子还有要事去处理,一时半会怕是抽不出时间来,这一顿酒怕是要改日了。”成峰又是冷硬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