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殿下是来打探的,那就请回吧。老宋我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只想好好干活赚点棺材本。其余的,一概不知。”
宋阿丁别过头看向一边,面容冷漠。
“你该知道我对你们掌柜的无恶意。”司蕤言对此也不见怪,如果不是他宋家的保心丸,他已是重伤而死了。
“有也好,没有也罢,这都与我无关。掌柜的没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只要不是傻子都不至于将这么大的酒楼败光了。”宋阿丁冷哼一声。
“说起来,没了萧家二小姐,我还可以去找萧家大小姐合作。那位千金可是备受尚书大人宠爱,只要有她在酒楼,那尚书大人定会日日在皇上面前为酒楼美言。”
他挑了挑眉,露出一副奸商笑容:“皇上一开心,再赐个什么好名声下来,那这酒楼可就能常常仓久久的红火下去了。到那时候,有没有萧二小姐,又有什么打紧的。”
一番话刻薄寡恩,无情无义。
司蕤言眼神凌然如冰,看进了宋阿丁的眼睛里。
这一抹审视让周遭的空气都凝结了。
他有一双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唯一看不透的人唯有萧宁。
可是,宋阿丁自幼跟着老爷从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那懂得察言观色,窥视人心的,他见得比地上的蚂蚁还多。
英明少年跟圆滑老者之间,不相伯仲。
宋阿丁眼里的薄情没有骗过司蕤言,但他也没有完全肯定那老头是一心忠于萧宁。
“不管你是真糊涂也好,假演戏也罢。你该知道萧宁这次遇到的不是意外,否则她失踪多日,你早该去报官了。”
司蕤言一语中的。
“报官那是萧家老爷的事,我又不是她亲爹。”宋阿丁无所谓摇了摇头。
“再者说了,掌柜的都多大的人了。爱去哪就去哪,我还能用麻绳拴着不让走不成。别说去个三五日,就是去十天半个月那我也管不着。”
宋阿丁甩袖起身,走到门前,反手将门推开。
“身为掌柜的夫婿,妻子下落不明,你不去报官,反而在我这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宋家酒楼可不招待闲人,殿下请吧。”他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在楼下见面的时候,司蕤言就跟他说了大小姐很好。
有这一句话足矣。
大小姐失踪多日,他当然知道不是意外。只是若真遇到了有心人的暗害,凭他也做不了什么。
如果过于关心大小姐,反而暴露了她宋家人的身份。
宋阿丁喉头一梗,脸色冷硬,但瞳孔已微微颤动。
“萧家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报官。”司蕤言轻轻抬起窗户,又看了一眼楼下。那些人还在徘徊。
“只要官府以失踪立案,会有衙差过来问你一些有的没的。最好到那时候,你也能这般坚决。”司蕤言语气绵长,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衙差的质问可不会像他这么客气。
那些人为了交差,有的时候会动用一些令人痛苦的手段,逼着人说出他们想要的话来。
宋阿丁身为酒楼二掌柜,平日里是跟萧宁接触最多的人,无疑他会成为那些衙差最好的下手之人。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我也是这么说。掌柜的一个大姑娘,跟我又非亲非故的,就是多说什么,那刑部的尚书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看就知是编造的谎言。”宋阿丁不屑摇头。
酒楼生意至今也不知遇到多少挑事的,刑堂他也上了十几次。刑部尚书必须刚正,不然他的乌纱帽戴不了三天就得换人。
衙差为了交待,所用手段他这做领头的也心知肚明。宋阿丁就是被逼着了一些荒唐的话,尚书大人也会再三去查。
“四殿下来此跟我说了这么多,也就只有一句是关于掌柜的。你这夫婿做的,真是枉费掌柜的对你那般上心。”宋阿丁冷眼瞥了他一眼。
司蕤言一怔。
“殿下遇刺受伤,掌柜的未免你再受其害,不敢回宅。求着我让出宋宅来给殿下安置,至今殿下早已痊愈,试问但掌柜的可曾驱逐过你?”宋阿丁沉声低问原本他们的家宅空缺已久,司蕤言被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他好像已经习惯住在宋宅了。
“殿下重伤,李爵公寻不到人便上酒楼来闹事。当着所有客人还有街坊百姓的面,大骂掌柜的窝藏嫌犯,护短藏私。这一盆脏水泼在一个女儿家身上,您可知掌柜的承受了多少?”
又是一句质问,如泰山般压在了司蕤言心上。
“要不是摄政王爷出手相救,殿下那一身的伤病,怕是要在刑部地牢里养了!”宋阿丁鼻孔出气,别过头再不看那人一眼。
司蕤言目中忽而一紧。
至今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摄政王要为萧宁解围,明明那一场刺杀后妃的凶事,最大的嫌疑人确实是他。
“摄政王深明大义,没有帮着那李爵公捉拿殿下去领功。不只是他,那秦家世子爷也帮着掌柜平了那李家公子的栽赃。此二人都比不上四殿下与掌柜的亲近,但人家可是尽心尽力!”
宋阿丁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怒通通宣泄而出。
“实不相瞒,我早劝说过掌柜,要不休了殿下这上门女婿,另加秦家世子为正妻。原本他们就是青梅竹马,如今相见也是趣味相投,怎么都能琴瑟和鸣。”
司蕤言目光冷静,但眉头却渐渐蹙了起来,双拳紧握。
“想必现在,秦家世子跟摄政王爷都在暗中派人找寻掌柜的。倒是殿下不知在这做什么,你说掌柜的很好,我倒不知该不该信了。”宋阿丁嘴角轻勾,不屑冷笑。
一连串的话如没有开锋的利箭,一下下打在司蕤言的心上。没有丝毫疼痛,但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五味杂陈。
“殿下!”
就在屋内沉寂之时,成峰从外奔来,目中着急。
他看见门口的宋阿丁,想要开口又闭了嘴,快步走到殿下身边,附耳轻声低语。
“方才弟兄们传来消息,二小姐吐了血,昏过去了!”
司蕤言沉稳的鹰眸中闪出了一丝波澜。
“说清楚。”
他沉声低语,但喉头已微微颤动。
“本来二小姐身子已好转,但不知为何又是吐了血!”
成峰让身后的一个武服年轻人上前来,将看到的都说一遍。
原本萧宁喝了药后已安心沉睡,但在睡梦中忽而大叫了一声,从床上翻身跌落,吐了一地的黑血,转而又是陷入了昏迷。
“回春堂的大夫已来看过,说是二小姐受了风寒,气血阻滞不同,那毒素在体内化而未解,这才突然又发作了!”
话音未落,司蕤言已是如风般掠过了两个手下。
眨眼间他已是下楼到了门口,随手牵过一匹门口的马,也不管那马儿是谁的,扬鞭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