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的人被盯住就会心慌,陈公子的掌心都已渗出了汗,浑身上下已是冰冷无比。
“这位公子说您失窃的乃是段家制的墨条,对吗?”萧宁走到某个公子面前,语声温和轻问道。
那公子看了一眼秦甫枫,而后才缓缓答道:“不错,三月前我花了重金预定。段家墨天下闻名,相信二小姐也知道。”
萧宁点了点头,朗声对着全场道:“据我所知,段家墨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他们祖传的秘法涉及了药材,段家人会在制墨时加入一味药来增添韵味。”
某些公子已是点了点头,他们也都听说过。
“这种被添加进去的药材便是麝香。”萧宁在酒楼的某天,意外听到一位客人提起过。当时她觉得离谱,墨条中为什么会加入麝香这种药材。
于是,她便记住了。
“那偷窃者将段家墨条跟毛笔偷走,必然藏在袖中,所以那偷窃者的衣袖上定沾染到了麝香的气味。”萧宁瞟着陈公子,只见他整个人已经被冻在了原地,面色发白。
就在这时,陈公子席位便站着的小厮,猫着腰低头要走。
“陈公子,不如就从你开始吧。”萧宁瞧见了那小厮的异动,立即开声,“既然清者自清,相信陈公子也不会害怕。”
陈公子被惊回了神,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或者,直接从陈公子的小厮查起吧。”萧宁眸光一凌,直接便将那小厮正在行动的步伐给定住了。
那小厮一直小心翼翼看着这边,希望没人发现他要偷跑。但这对上萧宁的眼神,瞬间如老鼠见到了猫,动弹不得。
“诸位皆是出身名门官宦之家,饱读圣贤书,怎么也不会做出偷鸡摸狗这种龌龊事。不如,直接便查查诸位带来的贴身奴仆吧。”萧宁站在场中,不怒自威,话语如天神般不容抗拒。
秦甫枫见那小厮双腿发颤,脸色惶恐,明显不对劲。他挥了挥手,其他人也不搜了,只盯着那小厮。
府兵们一左一右上前,扯过他两边袖子就是低头嗅了起来。
“启禀世子!这袖子里果然有麝香味!”其中一个府兵高举着那小厮的左手惯用右手的人,偷东西自然也是右手。拿了赃物后便塞在了左边的袖子,所以这小厮的左袖留下了麝香味。
“公子救我!公子!”小厮双腿虚软跪在地上,看着陈公子如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众人大惊,没想到陈公子身边的奴仆才是偷窃的真凶。
手下犯错便是给主子的脸上抹黑,而且一个奴仆哪来的胆子偷公子的东西,说没人指使,三岁孩子都不信。
“你这个畜生!背着我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亏我平日教导你做人要厚德载物!”陈公子上前一脚狠踹在那小厮的心口,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公子!我错了!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小厮被打得龇牙咧嘴,拼了老命才说出这话来。
就在场中公子动容,要上去劝阻的时候,一个冷声响起。
“这戏演得还不错,刚才也不知是谁一口咬定了别人是贼。”萧宁冷哼一声,故意将话说得很大声。
众人目光又是狐疑了,陈公子咬定楚瀛是凶手,那语气跟态度都过于笃定了,仿佛就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住手!”秦甫枫高喝一声,将陈公子的拳头给制止住,“窃者自有府衙处置,任何人都不可滥用私刑!”
陈公子咬了咬牙,紧握双拳,瞪着那小厮,目中带着警告。
小厮缩成了蚂蚁,鼻青脸肿已分辨不出本来的面部。
府兵将那小厮带走,陈公子气急败坏也快步离去。
这时,千金也都搜完了身出来,众人也各自回了各家府邸。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便宜这小子了。”萧宁略觉得有些不快,分明就是陈公子吩咐了那小厮去偷东西,故意想栽赃陷害。
如果楚瀛被诬陷成了贼,那她这个做主子的也颜面无存。按理说,陈公子小廝偷东西,他也该连坐带责才对,可现在只是让他丟了脸,没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公子到底是饱学之士,没几个人会相信是他指使了小厮偷东西。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二小姐不必介怀。”楚瀛虽然也不甘,可他一个秀才之身也没办法跟陈公子抗衡。
“所以,他是公子便多得一份清白,我是见识短浅的女流之辈,就多一分苟且了?”萧宁心中愠怒,这究竟是什么歪理。
楚瀛苦笑无奈,虽然是歪理,可事实就是如此。
门阀越高贵就越清白,不然司蕤言也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而没有被任何人怀疑。
在座公子要像他这么起身就走,非得被当做嫌疑人抓起来审问搜查一番。
陈公子虽然没有功名,但凭他的男儿身就已高一头了。
不消片刻,场中就已变得寂静无比。
秦甫枫为了避嫌,在公子离去的时候也跟着府兵走了,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跟萧宁说。
萧宁会意也没有上前跟他打招呼,就这么目送着他走了。
“司蕤言呢?去将他找回来吧,就说这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了。”萧宁松了口气,既然尘埃落定,那就这样吧。
司蕤言佯怒而去,但其实并没有走远。
他将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见到人走了,他也慢悠悠踱步而出。
“谢四皇子出手解围,不然在下难以逃过牢狱之灾。”楚瀛行了个端端正正的抱拳礼。
司蕤言看了一眼萧宁,冷面道:“不过是不想小人得逞罢了,不必言谢。”
“我去跟公主殿下作别,你们两个先回吧。”萧宁还得去找佳和公主,再说一说给楚瀛引荐的事。
司蕤言一句话也没说,起身离去。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二小姐自行保重。”楚瀛跟在了司蕤言身后,二人之间的气氛已不再剑拔弩张。
萧宁见他们两人之间气场变化,心中狐疑,怎的两人突然就变得这么好了?
诗会热热闹闹开始,凄凄凉凉结束。
萧宁也没想到一切会是这个样子,她问了那在边上守着的宫女,却得知佳和公主因被皇后传召早就回宫了。
没办法,她只能将为楚瀛引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宋家酒楼外送生意渐渐步入正轨,培训班有条不紊,行规也几乎完善。不用几个月,外送的跑腿小子会更多,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
“老宋,你说究竟是门阀决定了人的高低,还是腹中点墨?”萧宁看着桌上摆着的段家墨条跟徽州毛笔。
这是今早司蕤言命人送来的。
两样东西价值不菲,楚瀛这种出身的学子一辈子都用不起,而那两个公子随便就可以带到诗会上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