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赛的下半场,与其说叫比赛,还不如说叫一次演大戏,当然,是戏弄的戏,火鸟队对蓝海洋队,就象老叟戏顽童一般,把个蓝海洋队戏弄得团团转。有了球王曹伟峰,火鸟队的队员们好像全变了个人,每个人都变得那样地强大而不可战胜,整个下半场的比赛完全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火鸟队完全控制了全场的主动局势,尽管陆秋风在不停地呼喊,拼抢,拦截,不停地也在拼争,力图挽回些局面,但终归无济于事,陆秋风眼睁睁地瞅着足球一次又一次地将己方的大门穿透而入,每一次破门等于都是给了他一记迎头的痛击,仿佛给了他一记又一记重重的耳光。
迷迷糊糊之中,他的耳边听到了电视台的解说员还在兴奋地讲着:“火鸟队的12号曹伟峰,成为今天赛场上的一个最大的亮点,面对实力超强的蓝海洋队,曹伟峰敢打敢拼,带领着火鸟队不停地敲开对方的大门,上演了神奇的帽子戏法……好球——哇赛,又进了!七比一,这已经是曹伟峰打进的第七个球啦,天哪,今天蓝海洋队面临的简直是一场残酷的大屠杀了……”
残酷的大屠杀,残酷的大屠杀。
没错,陆秋风想,这是屠杀,这绝对是一次非常残酷的大屠杀,杀得自己这边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惨不成样了!
陆秋风真想冲到那个解说员面前去,扯他下来狠狠地给他两个耳光,是残酷的大屠杀不假,你干吗非要说出来,非要以那样渲染的语气大讲特讲,这不是动摇我们的军心吗?
他转头再看看自己这边的队员们,个个都已经面如土色,跟死人也差不多,这是最可怕的事情,当一个团队被对方在精神上彻底打垮,而没有了斗志,这也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了。现在,蓝海洋队除了他陆秋风还在红了眼地孤军奋战、想扳回些比分之外,其他人都是那样机械地跟着球在跑,都呈现着一种呆傻之态,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句话:可怕的比赛啊,快点结束吧!快点结束吧!
陆秋风仰天长叹:“天哪,既生陆,何生曹?”
虽然比赛的结局已经是定局了,胜负早已没有悬念,但场外的观众们仍然是热情不减,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同情弱者,每个人都兴奋地朝着火鸟队欢呼,朝着曹伟峰欢呼!大家看的已经不再是比赛,而纯是球王的精湛表演了!曹伟峰每一个漂亮潇洒的动作,都会引来场外球迷们忘情的呐喊,无尽的赞美!有一个女球迷把满脸都染成了红色,挥着一面大大的旗帜,上面写着:“曹伟峰,我怎么才能撩到你咧!”还有一个女生干脆更直接,连撩拨都免去了,直接喊道:“曹伟峰我已经决定嫁给你啦!”而马上又有一个女生也随即挥舞出了一件衣服,上面只有三个字:“我也是!”
面对如此热烈的场面,曹伟峰精神更足,斗志更盛,在场上的表演也更加精彩!
艰难的比赛时间终于熬到了尽头,90分钟已到,裁判总算是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火鸟队全体球员们高兴地互相拥抱,热烈庆祝,接下来,一个令所有人都开心的场面又出现了,火鸟队球员们不约而同地把曹伟峰抬起,高高地抛上了天!场中欢乐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那边是曹伟峰正在飞上天,而这边,陆秋风则颓然地坐在了球场的地上,呆呆地发愣。许久,他才叹了口气,领着自己的这些不争气的队员们,黯然离场。
比赛结束之后是颁奖过程,杨小东看到,阳城市足协领导,一个胖胖矮矮的秃顶老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容可掬地把一个金灿灿的奖杯交到了火鸟队队长左胜握的手里,左胜握眼含热泪,对那奖杯亲了又亲,全体队员传过了一遍之后,左胜握在一片爆炸般的球迷狂欢呼叫声中,把它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等一切结束,杨小东告别了火鸟队,走出体育场时,他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大黑了,一场瓢泼的大雨,正在外面哗哗地狂写,整个的世界,一片肆虐。
这就是阳城的气候特征,阳城地处北中国沿海地带,夏季高温多雨,冬季却又寒冷干燥,夏天热得让人出不来气儿,冬天却又会冷得让人伸不出去手。而这球王争霸赛,每次都是在盛夏的季节展开,所以赶上下雨倒是常有的事。
杨小东没穿雨衣,在外面走了没多远,便被淋得透湿,不过还好,总算在一个公交站牌下等到了5路公交车,他终于可以顺利地回家了。
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杨小东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车外仍然哗哗不停的大雨,陷入了沉思。
外面是翻江倒海一般的暴雨天气,整个的阳城市,正如他的名字,正在风起云涌,但杨小东的心里面,也并不平静,和外面这天气也差不多。经历了这样的一个不平凡的下午,杨小东发现,他已经不可救药地、深深地爱上了足球!
这个下午,注定要载入杨小东人生的史册。
杨小东觉得:这个下午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突然间就照亮了他生活的前方,突然间就让他明白了自己人生的意义,他彻底地清楚了,自己将来要去干些什么、要去做些什么才对得起这无悔的人生,那就是————?成为曹伟峰那样的“球王”!
是的,成为曹伟峰那样的球王,像曹伟峰那样地在球场上纵横冲杀,横扫千军,啸傲江湖,成为万众瞩目的偶像,何其快哉!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杨小东照常又走进阳城一中的学院大门。
让杨小东想不到的是,数学吴老师的记性是相当好,别看昨天下午他是偷偷逃脱了,但吴老师一点也没想过要放过他。所以第二天当他返校上课时,还没到数学课,吴老师那威严的面孔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把他提到了办公室进行“审问”。
由于杨小东总是不配合,拒不交待“犯罪经过”,支支吾吾地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吴老师更加坚定地认为,这个孩子是旷课逃学,跑到大街上瞎混去了,这可是个更严重的问题,吴老师马上打电话给杨小东的父亲,勒令他务必马上来阳城一中一趟,这里已经出了“很不得了”的特大事故。
杨小东的父亲杨宽,是阳城市林业局的一名干部,听到有孩子老师的召唤,哪敢不从,连忙赶来了学院,数学吴老师毫不客气地把杨小东的“罪行”给数落了一遍,最后宣布审判结果:由家长将“犯罪人”当场领回,在家反思三天,再回来上课。
这样的处罚,说实在的是有点重了,杨宽给吓了一大跳,一个劲儿地给老师点头哈腰地说好话,但吴老师板起面孔来,就是不为所动,杨宽也只好听从,领着儿子离开了学院。
杨小东的心里一片昏黑,吴老师治班凌厉这个他是知道的,但像这么点的事就让他停课反省,让他也有点意外。看着走在前面的身材高大的父亲,他想,完了,回到家看父亲怎么狠狠地训斥他吧。
出乎意料的是,杨宽并没有直接带他回家,也没有马上就训斥他,甚至连脸色都没什么变化。出了阳城一中的校门后不远,有一个小小的咖啡馆,杨宽便带了儿子进了这家小咖啡馆,找了个很清静的位子坐下。
此时正是上午的十点多,昨天晚上那场大雨之后,阳城市的天已经放晴了,今天上午虽然已经阳光普照,但杨小东的心里却是乌云笼罩,阴暗无比,就像昨天的正在下大雨的阳城。小咖啡馆内亮着柔和的灯光,这给人一种安然温馨的感觉。杨小东在这种环境里坐下后,感到了一些轻松,心情稍好转了些。
杨宽在儿子对面坐下,叫过侍者,要了两杯咖啡,还有一盘甜点,跟儿子说道:“小东,知子莫若父。我了解你的脾气秉性,你并不是那种吊儿郎当、乌七八糟的学生。所以我不太相信吴老师给你罗列的那么多的罪状。但昨天下午倒底发生了什么,我希望,能听到你在这和老爸聊一聊,你不愿意和吴老师说,但跟老爸说说总是可以的吧。”
杨小东心里一暖,想,还是父亲好啊,他微笑了笑,道:“爸,这一切当然可以和您说说啊。”于是,就把昨天下午的奇遇,添油加醋地跟父亲说了。
杨宽一直是在很耐心地听着,并没有打断儿子的话头,时不时地,他端起面前的小碗来,品上两口咖啡,然后放下,继续认真地倾听,直到听完,他才微笑着长出了一口气,道:“哦,原来如此。”
见父亲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杨小东才试探地说道:“爸爸,我……我……我想……”
杨宽道:“你想放弃现在的高中,去专业踢球,实现你的球王梦,对也不对”
杨小东两眼发亮,道:“对!对!老爸真是我的知音啊,怎么,您同意了?”
杨宽摇摇头,道:“我不能同意,至少,不能现在就马上同意。”
杨小东心内一凉,愣愣地问道:“为……为什么?”
杨宽语重心长地说道:“儿子,你应当明白,世界上有这么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速成的能人。拿足球这个事来说,你所见到的曹伟峰,陆秋风,丁默这样的能人,他们也不是天生就什么全会,他们也都是在足球学院受过几年的专业训练后,又历经了无数次的磨练才成啊!所以,你说你现在就放弃学业,直接上球场去比赛,这是很不现实的。真要是爱上了足球,那你就去考一下足球学院,也像曹伟峰他们一样地去经受些正规的训练。而要考上阳城市足球学院,你就还得踏实下心来,好好地参加一下咱们市的高考,走正常的途径。”
父亲说的时间虽长,但一直说的很慢,也很诚恳。杨小东听着听着,全明白了,也从心底深处接受了父亲的建议,他望着父亲,也以同样诚恳的语气说道:“父亲,您放心吧,为了在将来成为球王,我一定会先应对好今年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