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并不知道几位县级大佬在密谋些什么。眼瞅着无事可做的他晃悠了两圈之后,转身出了衙门。
在街边随便买了点老娘爱吃的点心,看了看身上仅剩的几钱银子,咬牙买了一枚绣着梨花的手帕,犹豫了一会,又买了根糖葫芦,这才转身往家走去。
回到太平巷口的李致忽然停下,低头捏着衣角看了看,虽说老师自己的衣服质地很不错,远比寻常人家穿的粗布好上数倍,但终究不如姜璃买给自己的云锦儒衫舒服。
可惜了……
手臂上的伤口包扎的很严实,应该差距不了……李致咬着牙,心里念着那该死的疯女人,也不知道衙门抓到了没有。
“我回来了……咦?”李致推开门,看着院子里正在埋头洗衣服的青年男人,愣了愣,“你是谁?”
男人抬起头,望着走进门的李致,嘴角忽然抽了抽。
“看什么,赶紧干活!”百灵丫头背着手走出来,嘴里叼着糖葫芦昂着下巴,神气的哼道,“今天洗不完这些衣物,可没你的饭吃。”
“……”
“找了个下人?”李致奇道,“这不是老太太的风格呀,她哪舍得花这冤枉钱……再说这活不是丫鬟干的吗?你找个糙汉子干甚?”
小丫头瘪瘪嘴,“这不没丫鬟嘛……”
李致盯着白灵不说话了,许久,直到一根糖葫芦吃下去大半,白灵才忽然反应过来,“你说本姑娘是丫鬟?”
看着小丫头龇开的小虎牙,和慢慢攥紧的小拳头,李致一脸轻蔑的挑了挑眉,“年纪不小了,心里就没点数吗?”
“别跟我扬拳头,不是我吹,就你这营养不良的小身板,我能打十个。”
正在埋头搓衣服的青年男人晃了晃,差点一头栽进衣盆里。
小丫头眼睛一瞪,连忙爬起来的男人冷不丁一个哆嗦。
“哼,赶紧洗手吃饭,一天天就知道跑出去鬼混,把我和姐姐丢家里,王八蛋……”说着一把夺过李致手里的糖葫芦,转身进了房间。
李致进屋放下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屋,发现那男人还在使劲的搓着衣服,自己一件换洗的小马褂,都快搓成平角裤了。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李致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从小穷到大,还从没找过下人服侍。
“赵……赵太安。”男人的声音很低沉,似乎还带着哭腔。
“老赵啊,一看你就没怎么干过活,衣服不是这么洗的……别太用力了,坏了可是要赔的……”李致有些蛋疼,“这服务行业可不好干的,话说你多少工钱来着?多了我可给不起的,实在不行你回去吧,家里有丫鬟,收拾收拾总会听话的……”
“……”赵太安埋着头,热泪盈眶。
特么能活命都不错了,还有个蛋的钱……
就在今天早上,被白灵误打误撞扇了一巴掌的赵太安,终于凭借着武者强横的生命力恢复了过来。虽然觉得很丢人,但凭借常年混迹地下的眼光和洞察力,他能百分百肯定那个看似傻白甜的小女孩,绝对是一个隐藏在临安的大boss。
没办法,既然不敢找人家报仇,便只能将这股莫名其妙的邪火,找地方发泄出去。
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李致,那个让他手下惨死的书生。
所以他甚至都打破了自己从不免费出手的铁则,循着探查的李致住处,一路寻到了太平巷。
可他死都想不到,就在他信心满满闯进小院,想着将那个该死的混小子连带全家弄死的时候,忽然就瞧见那个一巴掌差点把他扇成残废的小姑娘。
那个他自以为的大boss,竟然抱着洗衣盆,骂骂咧咧往外走……
然后,就这么尴尬的撞见了。
“你找谁……咦,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是女孩说的第一句话。
他差点没有当场跪倒。
不过身为临安黑刀子的尊严和脸面,并没有让他就此屈服,而是快速打算着如何逃出这处魔窟,但这个时候,女孩说出了第二句话。
“哦,是你呀,我见过……嘿嘿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我家正好缺个洗衣扫地的下人,就你了。”
说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莫名出现,就这个毫无察觉的冲入天灵,灌入中庭神府,将他彻底变成了一个不敢有丝毫动作,随时都可能原地爆炸的傀儡。
栽了,栽了呀。
赵太安低着头,无声的哭泣……这辈子都没栽的这么彻底过呀。
“咦,你怎么还哭了呢?”李致挠挠头,一时间都拿不住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重了,让这么一个夯实壮硕的七尺汉子泪牛满面。
“好啦好啦,不赶你走还不行吗……”李致无奈的站起来。
虽然蠢了点,废了点,衣服都不会洗,但看得出是个身世坎坷的可怜人……反正灵丫头有小金库,老赵的工钱算她的。
诶,这么一想,似乎又白嫖了一个家丁?
就很赞!
老李家又添了一口人,虽说只是一个下人,但老太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雇佣下人这种事,一辈子住在太平巷的她可从来没敢奢望过,这在旁人看来是一件小事,但对她而言,可是迈出了改革奔小康的一大步。
“阿璃,小灵,咱老李家可都是托了你俩的福啊,瞧瞧,连下人都有了,哎嗨嗨……老太太我也算是半个富贵人家了……”老太太笑的很开心,甚至于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菜,连准备过年的老火腿都拿了出来。
姜璃面色温软,长长的睫毛眨动,泛着淡淡粉色晕光的眼眸如同弦月一样明亮,“婶娘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小灵若非您收留照顾,怕早就沦落街头了。幸好有您和致哥这么慈祥善良的好人,我姐妹二人才能有一隅安生之地。”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嗨嗨嗨……”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你俩都是出息孩子,可爱,懂事,长得也漂亮,能进咱这门,可是他老李家坟头冒青烟了……”
“没有没有,都是托您和致哥的照顾……”
李致早就听腻了这一老一小的商业互吹,和白灵丫头争抢着盘中的红烧肉,各自较劲。
蹲坐在院子里,仍自洗着衣服的赵太安四十五度仰头望天,泪流成河。
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