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没这样的不肖女。”苏长生不顾周氏的打眼色,也忿忿地道。”你们知道什么?头发长见识浅。”苏老爷子暴喝一声。
苏庆祥这时也道:”弟妹,一旦除名,苏柳她们就不再是苏家人了,和你们也无干系了。””她都跟了她娘了,早就不算是苏家人了。”黄氏不服气道。”你,你……”苏老爷子气得咬牙,真是愚蠢。
苏柳生怕有变,便催促苏庆祥:”苏村长,麻烦你开祠堂。也烦请各位替我作个证。”
苏庆祥欲言又止,看了看苏柳,又看苏老爷子,哎了一声,自叹声去了。”银子,你不会赖吧?”黄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着苏柳问。”你放心,按了指印,自不会少了你一个子儿。”
黄氏吁了一口气,却突然又觉得太顺利了些,刚刚是不是该要高些?
苏柳坚持要脱离苏家,还弄了契纸自赎自身,这苏家也应了,这作见证的,也没啥好说的,一众人来到了祠堂。
契纸重新添了几个字,内容便是某年某月某日,苏柳出银子二十两自赎与其妹身,从此自立门户,与苏家再无关联,苏家也不得随意买卖苏二人。
双方都按了指模,见证的孙秀才等人也按下了指模,苏柳拿到那契纸,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她和苏小她们,真的是自由身了,谁都无法操作她们的人生。”银子呢。”苏长生迫不及待地伸手。
苏柳也不和他废话,兀自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递了过去。
苏长生双眼发亮,伸手欲接,苏柳却是又把手一收,道:”接过银子,苏大爷,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此时的苏长生,满眼都是那两锭银子,不耐烦地道:”真是罗嗦,你当老子稀罕你这死丫头?”
在场的,诸如孙秀才和赵里正,听了均是摇摇头,真是蠢到家了,二十两银子算个啥,日后这苏柳若是发达了,就奔着一个父亲的名头,别说二十两,二百两都有。
可苏长生母子,却只看到了眼前,看不到以后,将来可有他们悔的。
划了名,收了契纸,苏柳也不多说,带着陈氏他们径自走了。
回到家中,苏小和陈烨围了上来:”姐,如何了?”
苏柳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道:”日后,咱们就是自己的主人,谁都无权做主咱们的事儿了。”
苏小松了一口气,欢呼着跳了起来,陈氏则是问:”柳儿,真的和他们家无关系了吗?”
苏柳点头,说道:”咱们这回算是真正的自立门户了,回头我就去里正那重新入户。”有了自己的户头,就可以放心地用自己的名字买田地,而不怕便宜了苏家了。
陈氏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笑着道:”只要你们姐妹好就好。””今儿个高兴,咱们庆贺一番。”苏柳笑着提议,苏小立马就说要去割肉,自取了银子去了。
宋萧则是看着苏柳,意味深长地道:”今日我可开了眼界了。”连亲生爹爹都说不要就不要,虽然那样的人也真不配当爹的。
苏柳呵了一声,狡黠地道:”五爷,命运,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宋萧一愣,看她进屋去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相对于苏柳小院里这里一片欢快,老宅那边却是闹的不成。”大伯,也不是咱们不要她,你也看见了,是那死丫头闹着要和咱断绝关系。”黄氏不满苏庆祥的教训,不服气地道:”人家攀了高枝儿,是看不上咱这些穷亲戚了,何必挡了人家的路。””你少说两句吧。”苏老爷子烦得不行。
苏庆祥也很是恼这个弟妹眼皮子浅,忍了气道:”若不是你们那样作,柳丫头又怎会那么狠心?明知那唐家宝是个浑的,你们竟也狠的下心推她进火坑,就是再热的心都只会冷下来。””不就是个丫头,陪钱货,咱们也不指望她能帮衬咱。”黄氏瞥瞥嘴。
苏庆祥气得不轻,道:”弟妹你也晓得是个丫头,都养这么大了,说个不好听的,能在家留多久?定多一两年就嫁出去了。这若是嫁不好也就罢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就是有个亲戚来往。可若是嫁好了呢?要是你们平素对她是好的,那孩子难道还会忘了你们?””大伯爷可小看了那丫头,那丫头恨不得咱们死了好呢,怎会帮衬咱们。”黄氏有些不耐烦。
苏庆祥见此,也来了气,站起来看着老爷子说道:”总有你们后悔的一天。”说话转身就走,心里却暗付,要和苏柳她们打好关系才是。
黄氏见他走远了,这才往地上呸了一声,咕哝着道:”你大哥也不知收了那小见人多少银子,一昧的帮她说好话。”
她念叨个不停,苏老爷子烦躁得很,恼道:”你就住嘴吧,四六不懂,硬是要弄的人寒了心才罢休了。””我寒了谁的心了?我说错了吗?那死丫头还会和咱们好不成?还不如拿了这二十两银子呢。不过老大可长能耐了啊,硬是要十两去,也不想想,他二弟和妹子都没有着落呢。”黄氏对苏长生硬是要去了十两银子很不满。”所以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就只看到银子了。”苏老爷子瞪她一眼,说道:”苏柳识得贵人,若能求得那公子为咱们全哥向知县那递句话儿,焉能不中个秀才回来?”
黄氏愣了:”秀才?””知府家的公子,那是比县老爷都还要金贵的人儿,有他一句话,哪在话下?若是全哥中了秀才,咱们家的田地就可以免了赋税,你以为那是一笔小钱?都不会计数,眼皮子浅的。”苏老爷子越说越觉得不忿,道:”若是哄好了苏柳,有她帮衬着,咱们苏家能不发起来?你看她开了包子摊子,如今都能佃租上十五亩田了,二十两银子,说拿就拿出来。”
他的话没说全,可黄氏却是已经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的,二十两都能随手拿出来,那苏柳的身家到底有多少?
黄氏掰着个指头算了个数,猛地一拍大腿:”好啊,那死丫头,用二十两银子就把咱给骗了,我找她去。””你怎么找?如今你是谁?人家和苏家还有啥关系?你就等着哭吧你。”苏老爷子轻哼一声。
黄氏傻眼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苏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不这么算,又能如何?苏柳是一心想要脱离苏家,今日那决绝的样子,是对苏家没有半点情面可留的。
东厢里,周氏同样对苏长生说着厉害关系。”这么说,咱们是被骗了?”苏长生从炕上翻身坐起,脸上那还有嚣张忿忿,一脸的错愕。
周氏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自个儿想,原来你还沾着她爹的名头,可以做主她的亲事,你是她爹,就是她的东西,你也有份儿。如今,你有啥?””我,我还是她老子。”苏长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服气地道:”就是签了纸儿,谁都知道我是她老子。””别忘了,你都把闺女给卖了,你有见过卖了闺女收了银子的,还能从买人的手里要回闺女么?”周氏冷笑。
苏长生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道:”我就不信了,我真拿她们没法子了。”
老宅那边兀自在懊恼着,黄氏成天嚷嚷着被苏柳给骗了,站在屋门口对着苏柳家的方向指桑骂槐,说啥攀高枝儿不认穷亲戚了。
有人学舌传给苏柳听,苏柳也只是淡淡一笑,一副任她人欺我辱我,我自巍峨如山。
却不料,当天下晌,老宅那边就出了一件事儿,也不是啥,而是唐家母子回去后,就领着人上前找麻烦了,老宅自然是不认的,毕竟打人的是苏柳带来的人,指了苏柳家的方向。
主谋在苏柳那边,唐家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苏柳等人,可去到苏柳那家,人家一个捕快露出了身份,这才知道那少爷是真贵人,这还没开打就灰溜溜的逃了,临走前还不忘将苏家老宅给砸了,并说苏家老宅卖女求荣如何这般。
老宅这名声是臭了,想要说亲就更难了些,黄氏和苏长生气不过,又跑去苏柳家骂了一场,那诅咒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惜被打回来了。
原以为这事就完了,可当天晚上,却发生一件诡异的事。
隔日,老宅接二连三的发出尖叫声,这大清早叫得这么惨,难道是发生命案了么?自有八卦的去探听,结果怎的?老宅那边说遭贼人了,苏长生的头发被剃了个光,就连黄氏等女眷的头发也给剃得稀稀疏疏的,嚷着要报官。
“哎哟,可难看了,这亏得是没剃光,不然这咋见人呐?这下可得买假发髻来戴了。”苏姜氏一脸的后怕,看着苏柳他们说道:“你们说,会是谁干的?”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这年代,别说女的,就是男的,也基本不剃头发的,也不知谁这么大的仇恨,将他们的发给剃掉了。
“嫂子这话可好笑了,我们哪知道是谁干的?那家如今也和咱们无关系了。”苏柳淡淡地道。
察觉她语气里的不悦,苏姜氏讪笑几声,就岔开了话题,心里却想着,这丫头是越来越让人忌惮了。
苏柳却是拧起了眉,脑海里不知怎的想起昨夜宁广提起老宅那边的冷冽神色来。忽而又想起西游记其中有一集那国王和王后就是在睡梦中被剃了头发,不由又觉得好笑,不管是谁干的,她心里总觉得特么爽。
老宅那边出了这事,也不敢报官,毕竟被剃头总不是什么好看的事儿,苏长生更是躲在家里哪都不敢去,苏柳她们倒是过了几日安生的日子。
天气越来越凉,十五亩地垄好,苏柳就干脆让那些帮着垄地的人给点种了手上的辣椒种子,希望能在冬前能养出来。
地种好了,苏柳便寻思着去县里一趟,收一些驴皮子回来制作第二锅阿胶。
宋萧也是听说了她会制作阿胶一事的,如今她说去县里,反正也无事,便说一道同行,而苏柳想着他有马车,也没理宁广的黑脸,欢喜地应了。
昌平县是个大县,也不是百色镇可以比的,距离百色镇也要两三个时辰的脚程,一行四人赶到昌平县的时候,已是晌午,只好先寻个客栈住下歇脚。
“百草堂在这里也有分号,后头是三进的院子,不如就在我那边住吧,也方便。”宋萧看着苏柳说道。
“一路已是麻烦宋少爷,我们虽穷,但住客栈的银子还是有的。”苏柳还没说话,宁广却是已经先抢在了她前面答。
“客栈人来人往的,哪有我那边清静。”宋萧瞪了宁广一眼。
“我们都是粗人,自也不拘这小节。”宁广依然推了回去,偏头对苏柳说道:“我们走吧。”
苏柳抚额,也不知怎的,宁广和宋萧天生就不对盘,这一路上,两人你来我往的,抬扛都不知抬了多少回了。
歉疚地对宋萧笑了笑,苏柳就被宁广给扯着走了,气得宋萧直瞪眼,不甘不愿地跟了上去,看得吴刚在心里腹诽,这不是找虐吗?
找了一间客云来客栈,宁广也是要了两个中房,根本没理会跟在后头的宋萧两人。
“没有上房了?”宋萧黑着一张脸,瞪着客栈的掌柜问。
“公子,城里今儿有盛事,上房早就订满了,如今城里的客栈估计都满了,就小的这里还有三间中房罢了。”客栈掌柜陪着笑。
“你去调三间上房来,银子不是问题。”宋萧掏出一片金叶子扔在客栈掌柜跟前,下巴仰的高高的,整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儿,看得苏柳眼皮好一阵跳。
有钱能使鬼推磨,客栈掌柜见了那金叶子,眉开眼笑的,自去周旋,没一会,就调出了三间上房来。
“只有三间上房,只好委屈宁兄了。”宋萧似是故意的,斜睨着宁广道。
苏柳皱了一下眉,还没说什么,宁广却道:“你去住吧,我住那都一样。”说着将一直拎着的包袱,将苏柳的递给了她。
宋萧得意地笑,吴刚抚额,五少爷愈发幼稚了!
安置了,各自洗漱了一番,几人又下楼来用午膳。
“把你们店做的好的招牌都送上来。”宋萧把手一扬,道。
“好嘞!”
此时正是午晌,用饭的人最多的时候,邻桌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说那曹小姐生得沉如落雁,貌似天仙,冰肌玉骨,又是曹家的大小姐,要是娶着了她,倒真是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一男说道。
“曹家富甲天下,只一个漕运就是日进斗金。可惜了,任那曹家主有十八房小妾,也只得一个曹明珠,这偌大家业,竟也无人继承。”另一人说道。
“若有人继承,曹家也不会弄这么个比武招亲的事儿,只是入赘,可惜了。”
“家财万贯,入赘便入赘,总比你一辈子种田的强。”
“也是,可惜我也只会那么点三脚猫功夫,不然娶得那样的美人,死也甘愿了。”
小二的很快将苏柳他们的菜给送了上来,宋萧便扯着他问:“你们掌柜的说今儿有盛事,是何事?”
“哦,是曹家比武招亲呢,广发英雄帖,公子您瞧,那边的几人,都是为这事儿来呢。”小二指着墙角边的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道,又看一眼宋萧几人,笑着道:“公子若是有功夫,倒也前去一看,那曹家小姐,可是咱们昌平的第一美人呢,曹家又是家财万贯,家里只得她一个独女。”
苏柳这是听明白了,这是实打实的富豪,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千金,捧在手上的,家里又有钱,舍不得嫁出去,便招亲了。
狗血啊狗血,古代真是到哪都这么狗血啊,什么比武招亲,抛绣球,陈世美,救人得报,都是用烂了的桥段。
宋萧听了来了兴致,便问了那曹家的擂台在哪,用一颗银锞子打发了那小二,便对苏柳他们道:“晚上咱们去瞧热闹去。”
“莫非五少爷也动了心?也是,到底是第一美人。”苏柳笑眯眯地看着宋萧用面具遮着的半边脸,道:“你已是如此美貌,若再娶第一美人,我倒是想看你们的下一代是生得如何美艳了。”
“苏柳。”宋萧黑着脸,咬牙切齿。
“如此恭愿五少爷娶得美人归。”宁广举起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道。
宋萧的半边脸更黑了,狠狠地剜了宁广一眼,眼珠子转了一圈,道:“我看宁兄的本事也不差,若是上了擂台,定然抱得美人归,顺带家财千万。”
“他是我的!”这回,苏柳把眼一瞪。
宁广听了,露出一个笑容来,夹了一块猪肘子放在她碗里。
宋萧气极,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这莽夫有什么好?小财迷,你就是看不上我,也别糟蹋自己呀。”
话出口,在座的几人都看着他,宋萧咳了一声,尴尬地道:“我是说,终身大事要仔细考虑清楚。”
宁广冷冷地睨他一眼,苏柳见了便道:“我还真认准他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哼!”宋萧哼了一声。
可惜的是,一旁的苏柳和宁广压根不理他,出来县城,就更没有在大坳村的制肘,两人亲亲热热的,倒像是一对小夫妻似的,看得宋萧眼都红了,酸的不行。
用过饭,苏柳又向掌柜的打听了哪有驴皮子收,而宋萧也要去百草堂忙自己的事儿,便分了两道,晚上再一道去逛逛。
苏柳和宁广直奔掌柜所说的地去,路上,宁广道:“下回和那小子保持些距离,我看他有些想法。”
苏柳噗哧一笑,道:“这你也吃醋呢?他就是个孩子似的。”
宁广扫她一眼,心道你才是个孩子吧,两人年纪正适合,倒是自己,年纪大了,便道:“回去后,把房子建起来吧。”
也不等年后了,如今早已入秋,再过三个月就要过年,先把房子建起来也好。
苏柳愣了愣,忽然明白他的心意,明媚地一笑。
反正手中的银子也充足,房子早建晚建都得建,现在建起来也中,便道:“成,回头空了咱们商议一下怎么建。”
宁广见她如此顺从,脸部柔和起来,看了一眼她垂在身侧的手,迟疑了一下,便牵了起来。
苏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捏得死紧,转过头看去,只见他耳际出现一抹可疑的暗红,心里不由一软,也就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