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祖坟,就有后世子孙的供奉拜祭,陈氏哪来的儿子,还不是让周氏的儿子来给她供奉,想到这,周氏再忍不住,失声道:“你想的美。”
黄氏瞪了她一眼,看看陈氏,有点无从反驳,只暗道,从前跟只闷头鹌鹑似的,哼也不哼一声,如今咋就这么会说话了,还头头是道的,若不是人还是那个人,都以为是换了个人呢。
她却不知道,陈氏这是多年积怨,一朝爆发,奋起反抗了,破罐子摔破,要么回头,比从前更活的猪狗不如,要么咬着牙向前走。
“你。”黄氏无话可说,眼见陈氏冷漠疏离,苏柳和苏小两人如临大敌的视她为仇人,恨得牙痒痒的,咬着牙道:“好,我就等着看你们有啥好下场。”
“等大哥回来,我就叫他休了你。”苏金凤也哼了一声,两母女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了周氏一个人,她立即没了顾忌,冷道:“陈梅娘,想要我儿子给你百年担幡买水,供奉你,你做梦。”
阻碍儿子的前途,还要供奉她,呸,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周氏却不知道,这世上不仅有这样的好事,陈氏为嫡妻,将来就是陈金全升官加爵,加封母亲的时候,也只会加封嫡母,轮不到侍妾什么事。
见周氏面带郁色,陈氏心情大好,有一种终于翻盘了感觉,脸上都带了笑容。
苏柳却嫌不够,故作兴奋地道:“娘,不仅如此,将来全哥若是当了大官,陛下要加封母亲的时候,也是加封嫡母的呢,到时候你也是诰命夫人了。”
周氏听了,脸色大变,眼睛瞪得无比的大:“你放屁,我才是他的母亲。”
“二娘不知道么?这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虽然你是爹的平妻,但在律法上讲,平妻其实也就是妾呢,不信你去问问秀才老爷。”苏柳笑眯眯地道,说好听是平妻,于律法其实也是妾,也就面子好看些罢了。
周氏心一空,却还是强撑着,冷笑道:“你们别得意,还是不是苏家人还不知道呢。”说罢,快步走了出去,出了门,气血一阵翻滚,喉咙有些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苏小看到周氏吐出一口血,蹬蹬蹬地跑回来对苏柳和陈氏说了,笑个不停。
“她真的气得吐血了?”陈氏很意外,笑眯眯地问。
“嗯,那表情可好看了,活该,让她这么趾高气扬来着。”苏小得意地扬起小下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陈氏听了,笑得眼睛都眯了,周氏进门这么多年,自己就一直被压制着,如今难得看她吃瘪,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笑过以后,她又问:“柳儿,那个你才儿说的,是真的么?就是我若不离开这个家,将来金全出息了,做了大官,会封赏那事?”
“自然是真的。”苏柳笑了笑,道:“按律法来说,娘你才是嫡妻嫡母,那女人说是平妻,其实也是个妾,即使封赏妾,但始终会比正妻短上几分的。”
自古以来,从来就没有妾大过妻的,当然,也有那些宠妾灭妻的,诸如苏长生,但若是真是封诰命那些,妻总是远远大于妾的。不然,那些做妾的,怎么就卯足了劲想要往上爬呢?
“话是这样,我也不稀罕他的。”陈氏淡淡地道。
“娘你稀罕也没得稀罕,你看全哥那个样,能考中个童生,也是苏家烧高香了。”苏柳撇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苏金全这人,眼高于顶,骄傲自大,好高骛远,还学尽了周氏的尖酸阴郁,让人看了就没好感,不是她小看他,就凭他那狂的样子,考秀才?浪费银子罢了,怕是自己都比他强。
想到秀才,苏柳就想起认字字,陈氏是不认得字的,自己是个不祥人,有谁教她?所以,自己的前身该是不认识字的。
苏柳拧着眉,仔细想了想自己来了后,有没有暴露过自己识字的行径,确定没有,这才吁了一口气。
她看过苏金全的课本,发现都是些简体字,自己都认识,很是欢喜了一回。看来,得要找个掩护把字认起来,不然,日后自己突然就认识字的话,肯定会觉得奇怪,她可真不想被人当成妖孽给烧了。
认字的事还可以放一放,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落脚点准备搬出苏家了。
苏柳一说,陈氏又满脸的忧心,道:“你爹他肯答应和离已是极限,断然不会给些什么东西我们娘们几个,这住的地方……”
苏柳也知道苏长生肯定不会答应给东西他们,也抿起了唇,这去那寻个住处?去镇上住么?好是好,就是租屋子贵,她们如今也没有什么营生。
“我知道有个地儿,就是……”苏小突然迟疑地开口。
“结结巴巴的,有话当说就说。”苏柳嗔道。
“娘,姐,你们还记得北坳子那个屋子么?”苏小眨巴着大眼。
北坳子,陈氏听了,脸色唰地褪尽,白得面无人色。
苏柳见着不对,什么北坳子?
“怎么?”
“姐你忘了,就是那个鲁氏的旧屋啊,吊死人那个。”苏小见苏柳懵懂的,便道:“那间鬼屋,你还和我去看过咧。”
鬼屋?
苏柳一怔,脑中的记忆渐渐复苏,是了,那几乎靠近山,临溪的两间屋,大坳村里有名的令人闻之色变的鬼屋。
却说那个鬼屋,十年前曾住了一对年轻夫妻,男的是个读书人,好像叫鲁文,那是人如其名,长得一表人才的。妻子鲁氏则是个村妇,长相一般,种田耕织做家务,一人全包,赚了银子就供自家男人读书。
那叫鲁文的也争气,从考童生到秀才到举人,像是有神佛保佑似的,一路顺风顺水。有句话叫男人有钱就变坏,鲁文从一介白身爬到举人,那自然是骄傲的,他开始着重穿着,开始注重仪表,流连花街酒坊,又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回到家自然也看不上自己的那个糟糠老妻了。
大齐王朝建朝三年的时候,鲁文中了解元,被当朝户部尚书的千金葛氏看中,要引荐为上门女婿,可鲁文却是娶了妻的,据说妻子都怀胎六甲了。
户部尚书的乘龙快婿,和无父无母的孤女相比,谁更有前程?那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鲁文想也不想的就回乡处置自己的糟糠。
起早摸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挣银子去供出一个解元,最后这枕边人却抛弃糟糠,那是怎样的打击?可那鲁氏硬是不哭不闹,只是做了一桌饭,像没事人似的和鲁文吃吃喝喝,好说好聚,鲁文虽不耐烦,却也附和着。
鲁文原以为鲁氏这么好说话,一切都会顺利,自己很快就成为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在上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谁知道第二天醒来,就见着鲁氏一身白衣,挺着个大肚子吊死在自己的床头屋梁上。
糟糠自杀悬梁,一尸两命,鲁文又惊又恐,草草就葬了妻子,又把这旧屋和田地连卖带送的给了村里,就去了上京享福去了。
而自打鲁氏死了后,这北坳子的屋子就开始传出不好的传闻,说是闹鬼,更有人在夜半看到了这屋子有白衣女人闪过,还有人说听到女人哭声,都说是鲁氏冤魂不散。
有了闹鬼的传闻,那屋子自然是没人赶住,就这么丢空了下来,至此已经五年过去了。
“靠,正牌陈世美啊!”苏柳临空挥了一下拳,这鲁文也太无耻了,而那鲁氏也太过悲哀了,要是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偏偏选了绝路。
苏柳忿忿不平地哼了哼,随即眼睛一亮道:“这么说,那屋子是真没人去住了。”
“谁敢去住?”陈氏抖着声道。
苏柳眯起了眼睛,简直天助我也,真是打瞌睡遇着了送枕头的,这屋子可不就解决了?什么鬼屋,她就不信,这世间真的有鬼,就是有鬼,她们娘仨这么可怜,陈氏更是和那鲁氏一般境遇,想来会同情一把吧?
“我们去住。”她露出一记笑容,得趁着这屋子闹鬼,给趁早买下来了。
陈氏和苏小听了,都惊愕地看着苏柳,不约而同地道:“住住鬼屋?”
苏柳一笑,没错,就是住鬼屋,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带来好运呢!
和陈氏苏小兴致勃勃地说了一番自己的打算,苏柳才惊觉和宁辣子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忙的和陈氏说了,然后一溜烟就往山上跑。
赶到宁辣子的屋子前,他已经背好了弓箭等物,放了他那只名叫大黑的狼狗,正准备出发。
“大叔。”苏柳连忙追了上去。
宁辣子脚步微顿,连头都没回,就往山上走去,苏柳也见惯不怪,今儿个她心情特别好,也不和他计较这个。
辰时末,朝阳已高挂,和熙的阳光穿过树梢,整个山林显得清新又神秘,鸟儿在扑扑地飞,发出清脆的叫声。
“兔子。”走了不多时,苏柳便眼尖地看到一只兔子蹿过,惊喜地大叫。
灰色的野兔受了惊吓,嗖地一声就没了影,宁辣子便回过头来责备地瞪了苏柳一眼,雷一样的声大,什么猎物都吓跑了。
苏柳收到警告,有些讪讪,一把捂着嘴,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见宁辣子有些怪异,才想起这时代好像没拉链这样的高端物件呢,不由嘿嘿地傻笑了下。
继续往前走,又有一只山鸡跳出来,这回苏柳还没出声,宁辣子已经搭了箭射了过去,噗的一声入肉声,中了。
苏柳的嘴都张成了o型,这箭术,就跟千锤百炼似的,好精准啊。
宁辣子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傻样,嘴角微扬,却不过一瞬,就恢复了冷然。
苏柳反应过来,兴奋地道:“我去捡。”说着快步往前跑去,可还离那只山鸡一步,一条黑影就窜过来,飞快地叼起那只犹在地上抽搐的野鸡,然后跃到宁辣子身边。
苏柳傻了一样,大大的凤眼瞪着大黑,而大黑,同样不甘示弱地瞪大着眼看着她,还微仰着头,一副挑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