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由我攥着。”苏柳笑了笑,把银子收了起来,又问:“对了,才儿你们在说啥,好像脸色不对。”
“还不是那李翠花,装的跟个二百五似的。”苏小撇嘴道:“当谁都稀罕呢,要巴巴地贴上去当个供人使唤的丫头。”
原来,李翠花去那牛员外家当了两年丫头,终于熬了出头,被主子看中,给抬了做通房丫鬟,如今又有了身子,只等生个金菠萝下来,就给抬为姨娘了。这不,肚子里有了馅儿,就金贵起来了,这是要回来村里找个人去伺候她呢。
“那牛员外都五十好几了,光是听着都嫌渗得慌,偏她跟得了个金龟婿似的,也不嫌恶心。”苏小夸张地作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就连那边,都巴巴地去了呢。”她又指了指东厢的方向。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多话。”陈氏嗔怪地啧了一声。
苏小吐了吐舌头,道:“我说的也是实话,娘你是没瞧着,我远远的看着,那牛员外,肚子有这么大,就跟大旺嫂子那肚子一样呢。”
苏柳看着苏小比了个大圆,也笑了起来,道:“难怪,才儿我在外头碰着她,说是让我去她家耍呢,说要送两只绢花与我。”
“真的?”苏小眨巴着眼,无意地说了一句:“她有这么好心,该不会是看中姐你,想你去给她当丫头吧?”
陈氏吓了一跳,看向苏柳,苏柳想起李翠花的热情,皱起眉,道:“不会吧?”
就她这样的名声,谁还会愿意找个不祥的人去他家做丫头,也不嫌连累了,晦气的。
“姐,你可别去,我听说那些大户人家根本就不当丫头是个人的。”苏小紧紧地抓住苏柳的手说道。
“咱们再缺银子,也不会卖闺女。”陈氏也道。
“放心吧,我对做下人没有兴趣。”苏柳笑着安抚她们。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下人,也没有那种要爬上主子床当人上人的想法,别以为做大户人家的侍妾通房有多好,不管有多富贵,那永远就只是妾,是三儿,出不了头的。
宁做农户妻,不做大户妾,她这人,就要做正头太太。
娘仨在这边说着,而那头,周氏带着苏春桃前去李家串门,对着李老头两口子那叫一个恭维谄媚,将李翠花奉承得上天了。
李翠花勾着个兰花指捏着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茶水,身子坐的笔直,看向周氏那两母女,笑道:“苏嫂子过奖了,这如今还不是姨娘呢,哪就有你说的那般好了?”
“呵呵,瞧大姑娘你说的,这等你肚子里这个出来是个带把的,别说姨娘,就是正头太太也是能当的,你又是那长得俏的,只要得了你家老爷的欢心,还比不上那头的老货么?”周氏眼睛瞄向李翠花的肚子道。
李翠花听了,手摸向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又想起太太那张老脸,便得意地一笑,却还是故作谦虚地道:“那就承苏嫂子贵言了。”
“哪里哪里。”周氏笑了,眼珠子一转道:“我听说大姑娘你这趟回来是想寻个人去和你作个伴儿?你看,我家春桃怎样,这孩子也是个好的,手脚也勤快,你看得不得个你眼缘,只管带去使唤的。”
一旁的苏春桃听着,有些羞涩地一笑,瞟向李翠花,眼珠子直直地瞪着她头上戴的金簪子,满目的艳羡。
从李翠花的家里出来,周氏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呸的一声。
“娘。”苏春桃的脸色很不好,可远远看到有乡亲邻里往这边看,还是拉了拉周氏的袖子。
周氏这才收敛了点,嘴角牵了牵,低声骂道:“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就一个通房,在这摆什么高姿态。”
“娘,我们家去再说吧。”苏春桃皱起双眉,对于李翠花刚才明里暗里的讽刺拒绝也很是不满。
想她虽然是农女出身,可因为有爹娘护着疼着,平时也没干什么重活,跟一大家娇女那般养着的,可李翠花却是怎么说的?说她心性儿高,不敢随意支使?
“你等着,我就打赌她这胎是个丫头。”周氏哼了一声,道:“走,谁稀罕去当个丫头,若不是他家有个幺儿还没成亲,我们会来?哼。”
苏春桃的脸微微地升起一朵红晕,她们就是打听到这个牛员外有三个儿子,那小儿子年方十八,还没成亲的,牛员外家家财万贯,嫁过去就是当少奶奶享清福的,这才有了主意想去当个丫头。不然,真以为她看中了那大肚子的老头子么?
两母女走着,一边说着话,苏春桃又道:“娘,我瞧着李翠花的样子是想带苏柳去呢。”
“有啥子奇怪的,从前李翠花不就老拉着那死妮子说话玩儿,真是便宜她了。”周氏的语气酸酸的。
“娘。”苏春桃停下了脚步,眨了眨眼,道:“要是真这样才好呢,就凭她那样子,能当个丫头已经是万福了,还能当少奶奶?可苏六若走了,剩下苏小和那女人,怎么和我们斗?而且,当丫头,总要卖身吧,牛员外家这么富贵,这卖身银子一定不少。娘,人家好久没添过新首饰了。”
周氏的眼一亮,双手一拍,可不是这样么,苏六那死丫头走了,陈梅娘和苏小那小蹄子还不是任她拿捏的?
“走,去昌记。”周氏当即调转了个方向,道:“去打二两好酒给你爹,再去割块烧猪头肉。”
李翠花家,李翠花的娘李大娘不解地看着自家闺女,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花啊,娘瞧着春桃模样儿也周正,总不会失礼你,怎的?”
李翠花歪在炕上,懒洋洋地看着自己涂得红红的指甲,哼了一声道:“娘你是老糊涂了,她模样再周正,一肚子算计坏水,我能拿捏着么?”
当她这两年在牛府是白混的么,苏春桃两母女是什么打算她不知道?最怕是引狼入室,爬上了主子的床占了自己的位置,那她不是找虐吗?
李翠花已经忘了,自己也是爬上主子的床,才有的今天。
“那……”
“我如今怀着身子,自是服侍不了老爷,模样周正的,自然是好,可也要拿捏得住才是。”李翠花漫不经心地道:“苏春桃是绝对不成的,我看苏六就不错。”
“啊?那个不祥人?”李大娘腾地站起身。
李翠花勾唇一笑,不祥人,这才好,是她李翠花将她苏柳救出苦海,带去享福,苏柳要是个好的,就会死心塌地跟着她,听她的话,任她支唤。这么想着,李翠花的笑容就越来越大。
太阳西斜的时候,苏柳又找了个借口前去宁辣子那里,可到了,那个人却不见了,按宁辣子的说法,在她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几个人寻来,将他接走了。
苏柳有些失神,回去时摸到了怀中的那支紫檀木簪,拿出来一看,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六儿。”
又是熟悉的声音,苏柳抬头,正是李翠花,她又换了一身绣着桃花的衣裙,在夕阳的映照下,整个人显得更为娇艳。
“不是说了让你去我家玩儿么?怎的不来。”李翠花热情地拉着她,嗔怪道:“走,去我家坐,我给你留了两只绢花呢,去看看去。”
苏柳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去了李家,坐在以前李翠花住的屋子里。
眼前,很快就出现了几朵用布绢做成的牡丹芍药,料子虽不是顶好,可在农村里说,已是上好的饰品了,要知道,这里就是戴根红头绳都算是漂亮的头饰。
“来,姐给你戴上。”李翠花挑了一朵粉色的芍药给她插在了头上,正了正道:“哎哟,你瞧,这真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人一打扮起来,整一俏丽的妙人儿呢。”
说着,又搬来铜镜,放在苏柳跟前:“你看看。”
苏柳一看,嘴角顿时无声抽抽起来,只见铜镜里头的人顶着两只丫髻,左髻插着一朵碗口大的芍药,真真是头上长出了一朵花似的,可不就是那戴花的傻大姐花子?
这叫什么打扮,这分明是毁容毁形象好吗?
“瞧你这孩子,欢喜傻了?姐说了送你呢。”李翠花见她一副傻了的样子,很是得意,心里想,就这两朵花就能收买一人心,果然是没见过世面上不了台面的。
而苏柳,嘴角则是抽得没知觉了,你那只眼见我这是欢喜的表情啊?傻是傻了,可不是欢喜,而是惊吓傻了。
她呵呵地干笑两声,将那朵花摘下来道:“这真真是高大上的好花,谢谢花姐了,我就觉着戴着不像,花姐你戴着更般配呢。”
高大上,高端大气上档次,哈哈!
“哎哟,瞧这小嘴儿,两年没见,倒是伶俐了。”李翠花没听清,抿着嘴一笑,将她拉到炕上坐下,又拉过她的左手,低头一看,目光闪了闪。
苏柳自己拿菜刀跺手指的事儿她早就听说过了,如今看去,那多出来的手指是没有了,左手拇指边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咖,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想不到这苏六也有这么狠的时候,竟然就敢……李翠花想到那血腥的场面,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眼睛移开她手上的伤痕,一手搭上去。
“你的事我都听说过了,真是可怜见的,苦了你了。”李翠花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虚无的眼泪,道:“你爹他们,也是个狠的,哪有亲人这么逼自己的亲孙女闺女的?。”
苏柳挑高了眉,静静地看着李翠花,等着下文。
“六儿,你要不要离开大坳村,离开苏家,跟着姐,姐保你吃喝不愁,将来享清福。”李翠花在苏柳的眼神下,准备的长篇大论也说不下去了,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