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是被荣淑兰一耳光打清醒的。
听着草丛内源源不断的惨叫,荣淑兰冷眼看着怔怔出神,口中一直念叨着不能进去,不能进去的苏娇,实在忍无可忍,一耳光扇上去。
啪的一声,打得苏娇恍然回神。
“里面究竟有什么?苏娇!你把你姐姐拉进去,是何居心!”
潘氏热的都快晕过去了,是被那清脆的巴掌声吵醒的。
一眼就看到自家闺女脸上的巴掌印,顿时叫嚣着:“荣淑兰!你敢打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你给我闭嘴!你个泼妇!”荣淑兰胸口起伏:“我不屑与你争执!潘氏,你配不上苏家男儿!也愧为人母!”
“浅儿,你在这待着,母亲过去看看。”
“母亲……”苏浅面露不安,却没有阻止。
“不——”苏娇连忙拉住荣淑兰,摇头哭泣,“二婶别去,那、那里面有巨蟒!姐姐多半儿是凶多吉少了,我……都怪我,是我胆小,是我害了姐姐……”
“什么?!”
“啪!”
荣淑兰忍无可忍,再次甩了苏娇一耳光。
“蠢毒至极!”
她甩开苏娇,径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那些押解兵们就看着也没阻止,他们不敢进去,让这妇人去探探路也未尝不可。
就在荣淑兰即将拨开草丛时,苏黛也正要出来。
四目相对,荣淑兰瞳孔紧缩,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苏黛脸上的血迹。
“二婶?”
荣淑兰指甲一下子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略微清醒,她对苏黛摇摇头,忽然扬声,“浅儿,来母亲这里!”
苏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推开阻拦她的苏娇,拔腿跑向苏黛。
苏黛很快明白,眼中露出欣赏之色,荣淑兰虽娇弱,却是个聪明的。
四目相对,荣淑兰深吸口气,点点头。
下一秒,苏黛的身影陡然越过荣淑兰,冲了出去。
一名押解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黛抹了脖子。
“臭娘们你干什么?!”
当看到苏黛一身是血的样子时,他们瞳孔紧缩。
以前他们听闻过苏家那位女将的故事,在战场上,只说令敌人如何害怕,堪称闻风丧胆,这回,他们亲眼所见。
“你……你的镣铐,谁为你解开的?”
“琵琶骨……琵琶骨上的锁也没了!”
“快来人!这里有逃犯!!”
这里也就剩约莫二三十名押解兵,苏黛一句话不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直接提刀就杀。
那些神情麻木的流犯们眼中的麻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亮光。
也有人心情忐忑,他们本就被抄家流放,若此时跑了,便成了逃犯,罪加一等。
苏黛没心情想这些人是如何想的,她不可能一直乖乖做流犯,前往什么蛮荒之地。想也知道,像这种地方,都是毒瘴多,寸草不生之地,灾难来临时,也是最容易遭殃的。
她像是一个杀神,所过之处,那二三十个押解兵根本拦不住她。
“拦住她!快拦住她!”
“不用擒拿,直接就地格杀!谁杀了她,我重重有赏!”
领头的双腿打颤,他清楚之前进草丛的那些手下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居然不战而逃。
剩余的人连连倒退,手里的刀都拿不稳了。
见领头的都跑了,他们互相看了看,忽然丢了刀,转身就跑。
荣淑兰没有捂住苏浅的眼睛,含泪望着这一幕,对苏浅道:“浅儿,看到了吗?咱们苏家的军魂还在。”
苏浅乖乖道:“看到了,娘,大姐姐厉害。”
“嗯,很厉害。”
她眼眶胀得厉害,心中却很欣慰。
在她身边,站着一名少年,少年眼睛很亮,他一点不觉得浴血奋战的女子可怖,对他来说,这样的人,格外具有吸引力。
一切都结束了。
有的人不敢置信,望着逃跑的押解兵,良久确定他们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忽然抱头痛哭起来。
也有人高兴地举着双手高呼,“太好了!我们自由啦!我们自由啦!”
苏黛呼出一口气,转身。
荣淑兰忽然放开苏浅,快步上前给了苏黛一个拥抱。
她温柔道:“黛儿,好样的!没给你爹丢脸。”
苏黛唇角上扬,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二婶,今后咱们就是逃犯了。”
荣淑兰,“哪怕落草为寇,也比去蛮荒之地受苦要强。”
这位二婶,倒是一直刷新苏黛的认知。
令她对荣淑兰的好感与日倍增。
苏浅也走过来,拉了拉苏黛的手,“大姐姐厉害。”
苏黛拍拍她的头,“你也很好,没有哭,是你爹的好女儿。”
看到全是死人,苏浅没哭,听到苏黛说这句话,她忽然就绷不住了。
说到底也只是个才八岁的小姑娘,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扑进荣淑兰的怀里,不让人看到她的眼泪。
声音很闷,“娘,我想爹爹了。”
苏家二伯只有苏浅这一个孩子,疼得像是眼珠子,每年回来时,都会把苏浅扛在肩头,带着娘俩出去逛灯会,看杂耍。
有人说苏二伯太疼苏浅了,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还是得抓紧时间,再生个男丁。每次听到这种话,苏二伯都要生气,然后说男孩女孩都一样,他苏家的孩子都是好样的,就像黛儿,就很好。
以后我们浅儿,也要向大姐姐学习。
不求保家卫国,但愿能学几分心智坚定,自己立起来。
而原主的父亲苏大将军,也是个疼女儿的。
苏家家风清正,说他们有谋逆之心,苏黛是不信的。
有人喜极而泣,开始想办法去那些押解兵身上搜钥匙,等把镣铐解开,他们就自由了。
这时,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是潘氏。
“苏黛你疯了?你把这些押解兵杀了,如今我们都成逃犯了!若朝廷派追兵过来,我们都难逃一死!你把我们都害惨了!”
苏娇望着烈日下的苏黛,有什么东西刺得她眼睛疼。
她张了张嘴,“姐姐,你太冲动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冲动?”荣淑兰忍无可忍,她冷笑,“潘氏,我之前叫你一声大嫂,是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可你看看你如今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又哪里有当家主母的样子?黛儿分明是做了大好事,救了大家,怎在你嘴里,却成了罪不可赦了?”
苏娇道:“二婶此言不对,皇恩浩荡,皇上没有杀了我们,只是流放,等到了蛮荒之地,我们再好好想法子生活便是,可现如今成了逃犯,普天之下,我们又该去哪里?”
“皇恩浩荡?好一个皇恩浩荡!”
荣淑兰气血翻涌,几乎要吐出血来。
苏浅想扑上去咬苏娇一口,却被苏黛拦住。
她一脚无情地将苏娇踢飞出去,语气很冷:“你若不想逃,守在原地,或找个衙门自首便是,你口中仁善的皇上,自不会对你们如何。届时,你们就只是流犯,而不是逃犯了!”
“苏黛你个贱丫头!你敢……”
“唰!”
苏黛长刀指着她,“我敬你一声母亲,也是看在我父亲的份儿上,我们本质并无血缘关系,你若还想活着,就闭嘴。”
“你……”潘氏心脏颤了颤,看着刀尖还在滴血,是真相信了苏黛真的会杀了她,“白养你了……”
她嘀咕几句,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苏黛扫视众人,“愿意走的自己解镣铐,不愿意走的,可与这母女两人结伴去投案自首,若官府问起来,便将罪责推到我身上,只说是苏黛杀的人便是。”
荣淑兰握了握她的手,“别伤心,她不值得。”
苏黛扯了扯唇,没解释。
在原主眼里,的确是真的拿潘氏当母亲的。且念在苏大将军的恩情上,她也一直有用心地保护潘氏跟苏娇。
所以,在遭受了潘氏的种种冷待后,她伤心,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