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暖回到府中,墨隽正焦急的背着手在她的院子里来回的踱步,一旁的谷昭歌也是满面愁容,跟在后面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而墨昭则坐在院子里的大理石凳子上,眸色深沉,一动不动,可双手早已攥得紧紧的。
见墨暖回来,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长姐!”墨隽一个猛子上前,刚要开口,那谷昭歌就道:“先让长姐回屋里说,在院子里也不像个话。”她看向墨暖:“弟媳给长姐晾好了茶水,长姐快喝一口缓一缓。”
墨暖被簇拥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一桌子的饭菜,还留着余温,只是样貌不甚精致,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凉了热,热了凉了好几次的结果。墨暖欣慰的看了一眼谷昭歌:“还是弟媳会照顾人,从前我若是这么晚回来,桌上可没有这些饭菜的,只能饥肠辘辘的等着厨房下一碗面来。”
墨隽一愣,才发现谷昭歌安排的诸多细节,感激一笑,忙搀扶着墨暖坐下,给她盛了一碗热乎乎的冬瓜排骨汤。
墨昭则是神色一愧,才意识到娶沈氏过门良久,那沈氏也从未对墨暖做过这些。他默默无声的端起一壶茶,倒在了墨暖的茶盅里。
而柏酒则早早地注意到了墨暖的裙子上有一股子白印,她神色一沉,这分明是只有跪地时才会染上的尘土。
她矮下身子来,伸出双手默默地揉着墨暖的膝盖,“四殿下为何召见姑娘?”
墨暖将温热的汤水送入口中,谷昭歌看见她没急着回话,连忙对着墨隽道:“既然长姐已经回来了,妾身就先回去了。想必夫君和长姐还有许多话要说,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看着谷昭歌离去的背影,墨暖的眼神扬起一抹欣赏:“你这媳妇很是懂事。”
墨隽脸上难得的羞色,想来也是对谷昭歌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都是长姐选的好。”
墨暖道:“你们都急坏了吧?”
墨昭道:“宋府的宋樟公子,自打长姐一进入宋府,就差人来传话。每半个时辰来一次人,都在说长姐无事。倒也让我们安心不少,只是难免还是揪心,天家威严,行差踏错都是极为慎重的事。”
墨暖一怔,没想到宋樟细心至此,心中一暖,只觉这个朋友交的十分义气。她点了点头,道:“四殿下并没有为难于我,只是为了祝福我一件事。”
她抬起头,对上墨隽的视线:“大肆收购盐窝的事,怕是不成了。”
“什么?”
墨昭和墨隽几乎是异口同声,面面相觑,还是墨昭先回过神来,问道“可是四殿下有什么旁的计划?”
墨暖摇摇头:“非也。”她将碗里的汤水一饮而尽,才觉得周身算是真的放松下来:“四殿下的意思是,他既然从没要求过盐商捐输,那就也不要搞垄断这一套。百业兴盛,才是他想要的。”
墨隽从未听过这番道理,他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看了看墨昭,只见他眉头紧锁,正细细思量。
墨隽深邃的眼眸映着墨暖淡然的面庞:“这是什么意思?”
墨暖道:“字面意思。”她缓缓起身,看向墨隽和墨昭,说出了她心潮澎湃的话:“四殿下若登基,我朝必定繁荣昌盛。”
这话是冲着家国大义说得,远高于自己的利益。可墨暖却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属于盐商的大好未来,她看向墨隽,一字一句:“明天你找几个理由,叫这群荆州来的掌柜,整改一下自己的盐井,就让他们回去吧。”
“可是!”墨隽急道,却被墨暖抬手打断:“即便是现在这样,咱们墨家已经是盐商之中的凤毛麟角了,阿隽,我们要知足。若不给别人留活路,也并不是长久之相。”
墨隽默了一默,“我知道了。”
可他虽然这么说,但心中仍有疑虑。垄断的话明明是墨暖最先提出来的,这些主意也都是墨暖想出来的,为何见了一次四殿下,她就将这些计划全部推翻,竟然要本本分分的经营起来?
可柏酒已经端了一个铜盆,里面还用玫瑰花和着栀子花的枝叶打的水,墨暖已经开始洗手,俨然一副要就寝的模样。
墨昭拉了拉墨隽的衣袖,“那我们先回去了。”话罢,拉着墨隽就往外走。
一直到墨隽和墨昭的身影消失不见,听到院子门关上上钥的声音,柏酒才道:“姑娘何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墨暖宽掉自己的外衣,柏酒将宝蓝色的如意纹外衫挂到衣架上,给墨暖换上一身月牙白色的寝衣。墨暖缓缓地坐在榻上,眸光深沉,她一把拉过柏酒的手,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知心人,终于开了口:“柏酒,你说实话,你觉得,我是否走歪了路?”
柏酒一愣,连忙蹲下,头就在墨暖的膝盖边,她仰视着墨暖,温声道:“姑娘何出此言?”
墨暖只觉得自己的心始终传来一种隐隐的痛感:“我当初,说要投入四殿下门前,助他夺嫡,是为了什么?”
柏酒没有说话,她知道墨暖还没有说完。
而墨暖细细的低语传来:“是因为太子殿下当时狮子大开口,是因为江南曹家、王家纷纷撩到,是因为盐商弊端颇多,是因为我要让盐商之路,盛大灿烂,繁华似锦!”
“可是……”她喃喃自语,“我怎么就忘了呢?”
墨暖低头对上柏酒安静的眸子,看着她瞳仁当中自己的的身影,墨暖的心中涌上一股无法面对自己的痛感:“可自从阿隽当上商总,被封了官品之后,柏酒,我出了主意,要墨家垄断盐窝,我这是,要断了其他盐商的路。”
柏酒默了一默,道:“可是长姑娘,我们是为了自己,又有什么错处?若是换做别人,长姑娘,只怕早已下手,比我们更狠,更快。”
墨暖摇了摇头:“一个行业,所有的商者都兴盛,才是这个行业的兴盛。家家户户都能赚到钱,这个行业才是繁荣。”
墨暖抬眼看向柏酒:“是我偏离了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