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临，外面起了大风，有百姓不断搓着手，蹦跳取暖，却无一人离开。
孟谦上来建议押后再审，遭到虞曼青否定后，又下去让盛厨娘送了吃食热汤来，分发给蹲守在外的百姓。
百姓们道谢、称赞声不断传入堂中，虞曼青抬头看了眼正在分发馒头热汤的孟谦，笑了笑，又低头埋入衙役带回来的名单中。
五份名单她与曼潇潇两人分工，很快就看完了，曼潇潇抬头看她，摇摇头，没有符合的人选。
现在就等郑捕头和另外一个衙役的名单了。
许秀才脸上已丝毫看不出最开始的那份惊恐，见她望过去，甚至还有雅兴的朝她拜了拜，脸上一副得意色彩。
虞曼青没有再看她，又将手上几份名单简单翻了翻，复看到第三家铺子时，郑捕头回来了。
“大人！”她将名单递上，解释道，“普仁堂不让单子带出药堂，属下誊抄费了些时间！”
虞曼青接过来，没怪责反道了一声谢。
曼潇潇凑过来与她一同看，时间紧急，虞曼青从后往前翻，翻到七天前时，听到曼潇潇抽气一声，虞曼青抬头与她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喜。
“就是他了！”
曼潇潇点头，表示同意。
虞曼青招手让郑林过来，“怕是要劳烦郑捕头再跑一趟了！”
郑林上前看了她画出的人名，抱拳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将此人带回来！”
虞曼青微笑点头，朝曼潇潇道，“你也跟去！”
曼潇潇点头，与郑林一同离去。
在孟谦几次抬头看她时，她终是笑问道，“师爷是否好奇，郑捕头去了哪儿？”
孟谦刚要答，又听得她道，“只怕这堂下有人比你更好奇，是不是啊，许秀才？”
许秀才笑容有些勉强，“学生不好奇，学生只愿大人能快些破案，好还学生清白！”
虞曼青哼笑道，“不急！”
“待郑捕头从玲珑阁回来，一切都会见分晓！”
“玲珑阁”三个字一出，许秀才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沉下来。
半响，才嘴硬道，“学生可不知什么玲珑阁......”
虞曼青冷笑一声，“那就等着吧！”
说完，顾自闭目养神。
即使烛光飘摇，孟谦也能清晰看到她眼下的青黑，赵捕快说她一早就到了，该是连夜赶了路的，从早上到这会儿半刻未歇，怕是累极了。
他轻轻将手下案情记录合上，任由她睡了过去，不曾打扰。
······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一声骏马嘶鸣，虞曼青瞬间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犀利如电。
一直偷偷看她的孟谦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心脏却狂跳不已。
不过虞曼青此时可没心情看她，双眼紧盯着大门外，一眨不眨。
很快人群向两边分开，郑捕头并曼潇潇护着一个小郎君穿过人群，往公堂过来。
虞曼青接收到曼潇潇的暗号，知道她们猜对了。
她再看向那许秀才，已浑身颤抖起来，比开始犹甚。
那小郎君被带到堂下，虞曼青按例问询，“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郎君跪拜道，“奴丁幺儿，是玲珑阁喻言公子的贴身小厮！”
虞曼青指向许秀才，“你可认识她？”
丁幺儿回道，“奴认识她，她是我家公子的常客！”
说完又特意强调道，“我家公子跟她可是清白，只公子欣赏她文采，常陪着喝杯茶而已！”
众人被他这番强调逗趣不少，一个青楼公子也配的上清白二字，有两个衙役相当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丁幺儿见众人取笑，红着脸低声喃喃，“是真的，我家公子有喜欢的人，可不喜欢她！”
众人又笑了一番。
虞曼青没阻止，只问丁幺儿道，“本月十三，你可有在普仁堂买过砒/霜？”
丁幺儿跪好，回道，“买过的！”
虞曼青又问，“用作何处？”
丁幺儿回道，“奴听人说砒/霜可止咳嗽，公子前些时日咳喘的厉害，看了许久都不见好，奴就想着去买些给公子吃......”
后头老金一声怒吼，“砒/霜可止咳嗽，怎么没人告诉俺！”
那丁幺儿趁着飘摇的烛光看去，惊吓不小。
尚武见状上去就是一脚，老金抱着腿嗷嗷叫了两声。
虞曼青深吸一口气，分外和蔼道，“你继续！”
丁幺儿再不敢往上看，低头回道，“奴，奴买给公子吃，药铺里的小娘子告诉了奴用量，说吃多了就是大毒，奴虽买回来了，却一直没敢给公子吃！”
虞曼青问道，“那砒/霜现在何处？”
丁幺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包，高举过头，“除了给秀才娘子的一点，其余的都在这儿，奴保证一点也没少！”
左婆婆接过，仔细辨认一番，点点头道，“大人，确是砒/霜！”
虞曼青冷笑一声，“如此，许秀才你还有何辩解？”
此案已无悬念，百姓中已有不少人欢呼青天大老爷，不想许秀才犹自挣扎，“谁看我下毒了，我没下毒，我家中老父咳嗽，我要点给他吃不成？”
虞曼青脸色一冷，“那就将你老父请来，大夫一测便知！”
许秀才这才慌了神，“不要！”
她软了腿，跪地向一旁的王娘子忏悔，“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不过一条狗而已，我赔你，赔你两条，赔你三条，你想要几条都可以！”
王娘子冷哼道，“谁要你的狗，我要我的旺财！”
半天没哭嚎的王娘子此时又悲恸厉害，“我的旺财啊，我可替你伸冤了啊！”
堂下一时大乱，王娘子的哭嚎声加许秀才的求饶声，直吵的虞曼青脑瓜子疼。
老金见她脸色不好，当场跑到堂下，“都给俺闭嘴！”
两人同时噤声。
面对如此粗鲁的老金，孟谦脸色也不好看，却一忍再忍，只问虞曼青道，“大人打算如何判决！”
虞曼青正要宣布，那许秀才又道，“大人，学生知错了，学生愿赔偿！”
“实在是那条狗太吵了，学生才不得已而为之！”
“学生愿赔偿她，她想要几条，学生都愿意赔偿！”
王娘子努努嘴，“我不要！”
许秀才扭头道，“那你要什么，无非就是银钱！”她咬牙道，“你要多少，我赔就是！”
王娘子冷哼，“我要钱干甚，我要旺财！”
许秀才讥笑道，“一条狗而已，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想狮子大开口，大不了我多赔你些就是......”
虞曼青当真是听不下去了，惊堂木一拍，两人当即看向她。
她轻启唇，冷漠的看向许秀才，“死性不改！”
“狗命亦是命，你手上沾了命，还想逃避责任？”
许秀才见她如此，反收起害怕，站起冷笑道，“那大人该当如何，杀人偿命，杀条狗难不成大人也要学生偿命不成？”
她将脖子上扬，语气高傲，“你可知学生的老师是谁？”
虞曼青彻底被她气笑，“偿命本官判不了，但判你进去住个三五月的，本官还是有这份权力的！”
许秀才脸色一变，“你敢？”
虞曼青冷笑道，“我不但敢，我还会上报州府，革除你的秀才功名！”
此话一出，不但许秀才变了脸色，连跪地的王娘子也变了脸色。
她一脸纠结，半响还是求情道，“大人，您将她关几个月得了，她这秀才娘子得的不容易，你若革了，她家中老父只怕听不得，又要寻死觅活了！”
老金怒瞪她，“俺主子帮你找回公道，你这人倒好，墙头草啊！”
王娘子被她一骂，也有些懵，半响竟再说不出话。
许秀才此时才恍如梦醒，忙跪地嚎哭，“大人，学生知错了，学生认罚，学生愿坐牢！”
“学生若丢了秀才功名，家中老父身体不好，会要了她的命的！”
外面也渐渐飘了声音进来，有鼓掌欢庆的，也有说她罚的过狠的。
虞曼青一拍惊堂木，“退堂！”起身便离开。
许秀才见已无挽救希望，凶相毕露，“狗官，我如此求你都不行，你不得好......”
老金一把剑横在她脖子处，“你再敢多说，俺弄死你！”
那许秀才却气上心头，直往那剑上撞，“你弄死我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郑捕头手快，一把拉住她，将她反手压住，她犹骂骂咧咧，郑捕头吼道，“将她嘴给我堵起来！”
众人找不到东西，老金抽下腰带塞入她口中，成功堵住她的秽言秽语。
孟谦看她被治住，这才收起笔记，追赶虞曼青而去。
······
一场闹剧收尾，百姓们意犹未尽的散去，有褒有贬。
王娘子抱着爱犬的尸体离开，边走边抹眼泪，她那向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郎君此时却穿着素衣，见她出来，赶紧小步挪了过来，低声安慰了几句，两人才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丁幺儿走在最后，郑捕头喊了一个衙役去送，却见衙门外角落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丁幺儿眼神一亮，谢过衙役大姐，欢快的跑了过去。
衙役见那上面有玲珑阁的标志，心中有数，又转身回了衙门。
待丁幺儿走到车下，那车厢里飘出一个男声，如泉水叮咚，好听非凡。
“事儿都办好了？”
丁幺儿笑回，“回冷公子，都办好了！”
他犹不忘问道，“我家公子呢？”
那男声回道，“快上来吧，他在阁里等你回去呢！”
丁幺儿开心的钻入马车。
马车前头车铃叮咚脆响，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如同未曾出现过一般。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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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