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看着他快速的换衣服,自己却没反应过来,“公子,西市管控的很严,咱们若是去了,可未必能回得来啊。”
程英同的脸子立马撂下,目光阴鸷牙关紧咬。
“叫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话?”
太医院横跨东西两市,李宛必然会关停东市的后门,改从西市出入。
她如今身陷危险,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更何况如此雪中送炭,岂不比那等锦上添花要好,李宛又不是铁打的人,自己鞍前马后的招呼,不怕感动不了她。
若是实在不行...
程英同目光一暗,自己染病也不是不行。
宫里,谢灵谋长跪在谢衍的面前,大气儿也不敢出,六叔叔的黑脸他多少还是畏惧的。
“你怎么还有脸面来寻我?”
谢衍依旧看着手里的奏折,桌面的折子整齐的摆成三排,排排都要比人高。
弯腰叩首,谢灵谋祈求道,“小叔叔,求小叔叔应允了我吧。”
“你前脚没了父亲,后脚没了妻子,如今不该将目光放在白亚身上。”
自奏折上抬起头,谢衍瞧着小侄子,他瘦了许多,看来禁足的这段日子是认真反省了。
“臣不忍心见王爷操劳如此,想着若能替王爷分忧便是死了也甘心,求王爷应允了吧,不若,臣也愿意搬去驿馆,和苗阴将军共同照料世子郡主们。”
谢灵谋匍匐在地,手掌朝下姿态虔诚。
许久,谢衍长长叹了口气,“你可知太后如今在西市心力交瘁?”
“臣知道。”
“那你知道因为此番疫症,西市只能任由百亩瓜果烂在地里,损失十几万两银子?”
“臣知道。”
“哼,你知道...你知道吗?当初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要搜集这些东西?!”
谢衍的声调猛然拔高,奏折毫不犹豫摔了出去砸向谢灵谋,少年丝毫不敢动。
眼见他眼角被砸的乌青,却仍不做声,谢衍头疼极了。
摆摆手,他低声道,“本王现在看见你就心烦,出去,日后没有传召不得入宫。”
“小叔叔...”
谢灵谋直起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小叔叔珍惜自己他明白,可自己又何尝不珍惜小叔叔。
可谢衍杀了父亲这件事儿就像是根刺扎在心里。
他略微的想一想都疼得血流不止。
“小叔叔看我这般不顺眼,为何不打发我回汀州?我宁愿被贬为庶民,回家为父亲守灵。”
少年梗着脖子,“便是回汀州吃糠咽菜,也比在这要舒服。”
谢衍的脸越发沉重,猛地站起摔了茶杯。
可哪怕是在盛怒之中,他依旧有分寸,茶杯擦着谢灵谋的肩膀飞过,最后在墙角炸开。
“少拿你父亲来威胁我!”
“我告诉你谢灵谋,不叫你回汀州是在保护你,你以为我是在忌惮吗?”
他平时嗓音清亮亮的,如今因为盛怒而变得沙哑阴沉,牙关紧咬,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耳光。
少年却执拗,“若不是忌惮,小叔叔何必要这样折磨我?”
“从前我孤身一人你忌惮,后来我特意选了个罪臣之女成亲,你却杀了她,如今又想如何,杀了我吗?”
谢灵谋的眸子不知何时爬上两抹绯红,少年拳头攥着死死的,以免自己真的落泪。
若是在他面前落泪,那可太丢脸了。
谢衍冷哼,“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汀州地处边境,且不说有没有能力护三方周全,就你那才十几岁的阅历,如何与众位藩王叔伯抗衡?”
“当初若没有五哥镇守,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进京这么多日了,藩王如何动作你不是没看在眼里,怎么还敢问出这种蠢问题?!”
贺兰喜站在门口看了许久,他想劝慰两声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半晌他长叹一声。
魏珠观察了他许久,“贺兰大人为何仰天长叹?”
“只恨你我无能啊。”
揉了揉太阳穴,贺兰喜引着他稍微离门口远了些。
魏珠了然点头,“这等子家务事,咱们莫要插手。”
贺兰摇头,“非也,只是你我头脑太笨,若是周大人在这,定能三言两语开解了两人。”
“除了咱们的陛下,这两位王爷便是最后的亲人,隔阂这样深,不知何时能解开。”
门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大物件轰然倒地。
贺兰和魏珠慌忙推门进去,谢灵谋满脸通红涕泪横流,身前冰块洒了一地,被踹翻的冰炉咕噜噜滚去了屋子角落。
谢衍阻止了要收拾的两人,“你们两个出去。”
看着倔强的少年人,他手一抬指着冰桶,“你不是要接走白亚吗?把这狼藉收拾了,收拾干净我就把让你接走白亚。”
少年人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身子颤抖紧绷着,僵持了许久不见谢衍松口,只得弯腰扶起了冰桶。
合欢殿东偏殿里,白亚的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缩在凤梨的怀里,由其帮自己梳妆打扮。
张娴把玩着绢丝扇子一脚踏进来。
“呦,郡主起来了。”
从镜子里瞄着张娴,哪里还有从前那般尊敬和小心翼翼,满脸的嚣张跋扈。
“郡主可知道,那陈氏被抬成了雍亲王府的正妃,日后不论什么金枝玉叶嫁进去,都只能做填房的继室了。”
从前她以为,凭借着白亚家世,必然要光明正大嫁进王府,谁料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又道,“不过,陈氏一个死人,日后也不会争宠,只是想起来心里有些芥蒂罢了。”
“太妃娘娘今日来就为了告诉我此事?”
白亚没转过身子,细长的手指在梳妆台前一一点过,最后选了只碧玉簪。
不论是模样做工,都像极了陈天舟死前带的那一套。
“这簪子是我来京之前母亲所赠,如今就送给娘娘吧。”
那柄簪子雕刻着活灵活现的麻雀,可在张娴的眼里,却别有用意。
“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白亚却面色无常,“陈妃的那套首饰现在何处,娘娘心里比我清楚,咱们都是半斤八两的,别自相残杀了。”
见人没有要接的意思,她手一松,簪子落地,长棍应声而碎,只剩簪子头的那只麻雀。
“你我若是内讧,下场还不如这麻雀呢。”
张娴心里一阵后怕,从前的白亚痴傻可爱,难不成都是装的?
“原你从前都是装来骗我的,你压根没被吓着对吧,想干什么?”
白亚笑了笑,高声喊道,“茗儿,进来。”
小丫鬟明显是精心打扮了的,鸭蛋青的配色佐上头顶的东珠琉璃簪,比从前光彩耀人许多。
“眼下便是七月中祭祀,可否请太妃出面设宴,我这丫鬟一心倾慕王爷,离宫之前,我想圆她一梦。”
白亚拉过茗儿细嫩的手腕儿,“她从小跟随我,我们就像姐妹似的亲昵,求太妃开恩。”
这主仆二人似乎有些相似,张娴眯起眼睛,似乎明白了她在打什么算盘。
“你想送她上谢衍的床..怕不能够,他身边除了太后和月疏宫正,便是只鸟儿都是公的。”
身子向后靠,张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谢衍脾气秉性不定,李宛又不在宫里拦着。
若是此事成了还好,若是不成,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白亚轻柔的笑了笑,“若是此宴不设,那只怕要请王爷叫钦天监来细查闹鬼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