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个利索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依你所言。”
林杨很佩服这女子的光明磊落,甚至有些自愧不如。
徐茵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要告诉你。”
站的累了,林杨拂开袍子坐在她对面儿,示意她继续说,“姑娘请讲。”
“你不必因有心仪之人而愧疚,因为我的心里也有人,是你的小叔叔,林左丞。”
有一瞬间,林杨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再三确认后他方才明白出问题的是自己。
徐茵起身理了理袖子,“收起你那惊愕的下巴,此事告知了,咱们便扯平了。”
说罢,她极其潇洒的转身离去,走到垂花门那突然停住。
“林杨,听说陛下突然急症,这段日子你还是别去宫里凑热闹了,若是慎王不高兴想处置你,便是左丞都救不了,你别给林洵添麻烦。”
大中午的,宫门破天荒关了一扇,才赶到此处的林杨牵着马来回兜了两圈。
虽然表面无事发生,但守卫也比从前森严许多。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如今邵河清不在京城,若是有人趁机发动暴乱岂不是要遭殃了?
正琢磨着,大门开启,林洵难得见是骑马出来的。
“小叔叔!”他慌忙迎上去。
林洵捂着嘴咳嗽半晌,稍微觉得舒服些了才吩咐道,“你怎么在这?快回京兆府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少年骑在马上与他并排而行,指着他腰间压根儿没藏住的令牌,宽声问,“到底发生何事了?为何你要去京卫大营?”
“自然去调兵。”
见小叔叔一副病骨仍强撑着,林杨心疼极了,赶忙接过了那令牌。
“告诉我,我去,我到底年轻能颠簸。”
长叹一声,林洵点点头,“如今陛下命悬一线,太后的意思...是叫段禧把京卫大营的兵化妆成寻常百姓,就埋伏在京城里,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准备提防世子们入京?”
林杨是个聪明人,将令牌塞到衣服最里侧,拍拍胸脯,“小叔叔放心,我快去快回。”
林洵欲言又止,咬咬牙才问,“听说你在太医院遇着太后了?”
“慎王的意思是,淳王一死他的封地便无人打理了,想把你调去和那边的胥吏一起从政。”
他说完半晌,林杨方明白了什么意思。
谢蒙在生死线的边缘,谢衍居然还有心思安排自己的去处,可见他是恨毒了自己。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如今雍王和陛下接连出事,慎王他心烦意乱也是情理之中,你大可先去上几天,等时机一到,我立马将你调回来。”
林洵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成长飞快,才短短几月,他的肩膀便比从前要宽壮许多了。
压住难过的心情,林杨这会子反而清醒了,“小叔叔,把我调走便能彻底消除顾虑吗?”
“淳王所在的黄州府离京城最近,日后少不了政务的往来,侄子若不上书是不作为,若上书了便又会激起他的回忆。”
“您教教我,这世界上除了我死了能叫慎王彻底不忧心之外,还有什么法子?”
话毕没等来小叔叔的回话,他自己又嘲讽的笑了笑。
“是了,我忘了,便是死了也是一根刺,说不定慎王会觉得,死了的林杨反而在太后心里有一席之地。”
侄子那双水润的眼睛里有些晶莹的泪珠子,林洵很是心疼,良久才长叹一声。
“这便是皇家,杨儿,你从前总是问我,为什么我与慎王儿时交好现在反而向远,这便是为什么。”
那调兵遣将的令牌还在胸口,原本冰凉的金属块儿已经被林杨暖的温热了。
他摸了摸那块凸出的令牌,“这是太后的意思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笑了笑,“小叔叔放心,我必然会将此令带到。”
林洵终于忍不住,他道,“太后也未必会同意你下放道黄州府。”
“什么意思?”
林杨已经远去了,听着这话他又牵着马往回来,急匆匆的拽着小叔叔。
艳阳高照把小侄子晒得鼻尖渗出细汗,林洵心疼极了,又怕这傻孩子越陷越深。
“这话是慎王背着太后偷偷与我商议的,还不算确定,我想若是一定的准消息,何必要特意避开太后呢?”
暖流登时涌上心尖儿,林杨那点不高兴被一扫而光。
小叔叔立马打消了他的兴奋,“但,我想你还是去黄州府的好,或者说走的再远一点。”
“原本想着你若能成个亲,自然会打消宫里的顾虑。”
“但我前儿去徐府,徐家的姑娘和徐阁老似乎都不愿意就这样结亲,我想也是太过仓促,不若你走的再远一点。”
林杨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自然不能是与徐姑娘结亲的,她心里的人是小叔叔。”
迎接他的是无限的安静,和骤然变白的小叔叔。
猛咳嗽两声,林洵斥驳道,“臭小子,半点礼节都不懂,居然敢拿你小叔叔开玩笑了,我就该告诉吏部把你发配到汀州去!”
宫里,几个太医轮番上阵,花样招数用了个遍,最后还是小皇帝自己挺过来了。
眼见他逐渐安静,睁开了眼睛盯着众人嚎啕大哭。
月疏投洗了干净的帕子递给李宛擦手,劝道,“娘娘,歇歇吧,陛下会没事的。”
“我放心不下,若不亲眼看着他,总觉得心里是个事情。”
摇摇头,她疲惫的垂下眸子,圆润的指甲把太阳穴扣得都是印子。
谢衍抱着一沓子花名册从门外来,轻轻拍开她的手,帮忙揉着那细嫩的皮肉。
又劝道,“诗奴,咱们从前想的那件事,到底是要提到日程上了。”
“若是他不好了,你想选谁做陛下?”
谢衍的话说完半晌,屋子里都是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李宛一声长叹叫人把门关上。
“待会儿把林洵他们都叫进来吧,咱们两个到底是局限的,大家探讨才能选个治世明君。”
她望向谢衍,“谢灵谋日后你怎么处理,就一直这样关着?”
心病重提,后者霎时沮丧,耸耸肩道,“若是他能改进便叫他出来活动活动也好。”
冷哼一声,李宛毫不留情,“只怕他面子上改进了,心里依旧是想要你的命。”
“若真是如此,我自然会先要了他的命。”
谢衍的动静阴恻恻的,哪怕是炎炎夏日,李宛也觉得背后发凉。
他身子前倾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轻声道,“林杨,我看他心里烦,将他调去黄州府如何?”
下巴的胡茬不轻不重的硌着李宛的脸,她没有拒绝任由他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她轻声道,“林洵身边就那两个孩子,他和你的谢灵谋一样珍贵,你可与人家商量了?”
“不容他反驳。”
李宛惩罚性的轻拍了拍他,“你又闹小孩子脾气,林洵是什么人,你岂能这样随性子来?”
谢衍摆明了不想琢磨这事儿,他现在只想送走林杨。
“我们一同长大,还会怕这个?”
拉着他的手,李宛转过身子盯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