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亮晶晶的杏仁眼紧紧盯着张娴手上的镯子,“若是太妃当年有子,何至于会是今天的地步?若是太皇太后无子,她也不会有今天的荣华富贵。”
这话说得张娴又心动又心痛,她进宫才几个月皇帝便暴毙了,而且谢淳在位三年统共才生下来两个儿子。
“不过太妃也莫要过分悲痛,先皇纵情声色,许是被酒肉掏空了身子,这不是太妃的过错。”
陈天舟转身坐下,那细竹条编织的藤椅暖洋洋的,又道,“若是太妃想扭转在宫里的劣势,还是要尽快寻个孩子来养着。”
“现在哪里还有何时的孩儿?”
张娴叹气,她岂会不知道孩儿的重要性,当年她拼尽半条性命与胜玉合作,为的就是她肚子里的种。
结果呢,一尸两命。
“在朝野里寻个孩子不就结了,最好是功成之后,还得是坚定不移的慎王派系,如果若以后他做皇帝了,会念着太妃的好,若不是他做皇帝,咱们也可以说不过是心软养个孩儿而已。”
陈天舟的脑瓜子登时像被打开了天窗似的,妙语连珠说的张娴云里雾里。
只得问道,“依你看,谁合适?”
“朝野里现在两个孩儿最合适,一个是女儿要容易些,一个是男儿要困难些。”
两根手指摆在张娴的眼前,她仔细思量半晌,“你说的不会是公孙瓒的女儿公孙婧吧?”
陈天舟啪的打了个响指,“太妃不愧是太妃。”
“公孙婧今年有小十岁的年纪了吧,这么大的孩子养不熟的。”
见她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陈天舟又道,“那太妃就选那个难些的,小儿和当年陛下差不多大,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
“谁?”
“京卫统领邵河清的儿子,邵惜时。”
邵惜时?!
张娴登时倒吸一口冷气,邵河清可是谢衍的爱将,他儿子也深受李宛的宠爱。
三天一小赏,五天一大赏,京城里哪个功勋之家都没他们家受宠爱。
“太妃娘娘害怕了?”陈天舟反问。
到底是经历过许多场宫变的,张娴依旧面不改色,摇摇头道,“这两个都不是何时的人选,最好要父母都不在时的,公孙婧虽然只有自己,可她养在邵家呢。”
“娘娘何必要惧怕这个?邵河清是武将,脑袋别再腰带上过活,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那剩下的女眷还不好解决吗?”
陈天舟的眸子里皆是兴奋和诡异,她拉着张娴的手,“只要娘娘点头,剩下的妾身愿意帮你办。”
“你想怎么做?”
“妾身的哥哥在淳王封地有些老同学,他们可暗中操作解决掉邵河清,等邵家的主心骨一死,后面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这主意实在太大,张娴经历过几次宫变,从前听到太多这种口头勾勒的美好未来。
思量片刻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此事实在冒险,咱们还是不要强硬的好。”
陈天舟是方才突出起来的想法,原以为张娴会与自己一呼即应,谁叫居然是这种泼冷水的反应。
“太妃...”
“此事日后不要在宫里提了,隔墙有耳,我宫里的人也未必都是安全的。”
掩饰性的闷了一口茶,张娴压下心里的疑问,端着笑意扯开了别的话题。
今儿这主意似乎不是陈天舟自己能想出来的,难道是雍王在背后,可他怎么会突然拉拢自己呢...
周到玉今儿没去宫里,一年到头他可算找着个机会能睡到日晒三竿,大中午的他仍旧赖在床上。
内侍悄悄推门进来,“大人..”
他捧着一本《天工开物》看的正认真。
“大人,太后娘娘将小魏大人提拔为司礼监掌笔了,并说要他代替大人行使都督之权。”
翻过一页,他又翻一页。
内侍立在门口不敢言语。
半晌他才爬起来,问道,“午饭得了么?”
惊诧的抬起头,内侍回道,“啊,啊,得了,但...刚才宫里来信被老夫人听了去,她现在正在饭厅子里训斥呢。”
“雍王的人还在花厅里守着?”
内侍点点头,“自打早上来了就没走。”
“带他们来。”
周到玉摆摆手叫内侍快去办,自己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柔软的蚕丝被子堆成一坨靠在身后。
“见过周大人。”
雍王这次派来的人似乎是从前常跟在他左右的,周到玉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好在他自己比较机灵,“小奴名叫吕安。”
“吕安公子,叫你久等了,我昨夜侍奉母亲熬得太晚,今儿起来的稍晚了些,公子不会介意吧?”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松松垮垮的松绿色绸子随着身体移动起起伏伏。
吕安坐在内侍搬来的凳子上,笑道,“大人孝道为先,是吾等表率。”
“雍王叫你来是想说什么?”
“不知大人可都听说宫里司礼监的变化?”吕安反问。
卷着那本《天工开物》,周到玉无所谓道,“若是娘娘有什么新的安排,咱们照做便是。”
“那若太后娘娘将大人架空了呢?”
吕安生得不好看,一双三白眼写满了算计和机灵,偏生他又极瘦弱,尖嘴猴腮的看着就叫人不舒服。
“王爷一直钦慕大人的才学,屡次想见不得甚是为大人可惜,今日太后娘娘此举更是要埋没了大人这颗明珠,王爷一大早得了信就叫奴才赶快来府上与您商讨对策。”
微微颔首,他帽子顶的东珠晃了周到玉的眼。
“王爷可有什么话要传给我?”
吕安道,“王爷只想保住忠臣,魏珠等人皆是靠家世地位才能有如此作为,王爷为之不齿。”
“若是大人愿意,王爷愿意帮助大人重新夺回司礼监。”
“可...”
周到玉的话还没说完,大门被猛地推开,周老夫人大踏步进来,拎起拐杖就朝儿子身上揍。
吕安被一彪悍的一遭一惊,半晌才见那老夫人气喘吁吁指着儿子的鼻子骂。
“你这个半残的东西,人家好心给你橄榄枝都不知道接着,非要在那一棵树吊死吗,人家姓魏的也是个半残的,可人家是功臣之后,你呢?不过是个泥塘子里滚出来的下贱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