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殿里,李宛才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就见徐子遥不顾阻拦闯了进来。
若不是碍着后宫不便,估计他都能直接冲到自己眼前儿。
她心里咯噔一声, 这大半夜的出了这等子事,难不成是谁又不好了?
气儿都没喘匀乎,徐子遥嚷嚷道,“娘娘,捷报,捷报!王爷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猛地站起来,李宛起的急了两眼一抹黑的又跌坐下去。
贺兰喜吓得连忙上前搀扶,她却一把甩开,抓过了那快马加鞭的黄色绢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着。
是谢衍的字迹无疑,是他。
递了帕子给她,贺兰喜笑着道,“娘娘,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啊。”
别过脸李宛擦了泪珠子,“哪里是哭了,这分明是高兴了,你小子学坏了都知道打趣我了。”
徐子遥坐在右手边不住摩擦着自己的官袍,内阁一收着信儿,林洵便叫他快马加鞭的送了回来。
他笑道,“别说是娘娘高兴,就连臣都想大哭一场,一路走来实在艰难,这下子可算是熬出头了。”
“平王的叛乱一平,各地的藩王忌惮朝野,咱们少说也能有二十年的安静光景,现在绒族的边境也安定了,娘娘从此可稍微放宽心睡个好觉了。”
这黄色的绢帛不过寥寥数字,李宛却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谢衍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又臭又硬。
她问道,“其他的藩王如何?”
喝茶的动作猛地一顿,徐子遥擦掉慌出来的水迹,回道,“都已经按照朝廷的要求补缴完税款了,臣想若娘娘想一劳永逸,不如叫各地藩王都将世子派入京城。”
“一劳永逸...”
李宛缓缓嚼着这四个字。
贺兰喜从屋外端了个巴掌大的琉璃鱼缸,里面的两尾小鱼绕着水草游的正欢。
她捻起一小撮鱼食扔下去,“何来一劳永逸?”
徐子遥道,“娘娘是觉得藩王们还会再起二心?”
“按你所言,叫所有藩王世子全部入宫参选陛下伴读。”
银戳子带着指甲大的锦布在鱼缸里来回晃悠,李宛看着其中一只尤其欢实的。
“世人皆是人云亦云的,只要抓住一个出头的,剩下的就好解决了。”
记下她的话,徐子遥又道,“娘娘,没有世子该如何?”
“那叫选他最爱的姬妾之子,没有孩子的就将那姬妾送进宫,左右陛下身边需要人。”
灯芯子突然轻轻巧巧的爆开,李宛道,“徐大学士,你回去和林左丞一起,把藩王子嗣统计成册交给哀家。”
谢蒙若真的不好了,她还是要早做打算。
要出门之时,徐子遥又问,“娘娘,段思君整日胡言乱语些什么时空穿越,她该如何处置?”
逗鱼的手一顿,段思君居然还不放弃。
她道,“等段禧回来,叫姐弟俩见一面,那之后再说。”
六月十五月圆已过,她这回若死了可就是真的没命了。
按照大梁惯例,有位份的王妃要在成婚翌日拜谢天子,谢蒙太小,这拜谢的对象就由林松间代替。
陈天舟是自己入宫的,攥着手指坐在清爽的甘泉宫里坐立不安。
“好巧,陈侧妃怎么也在这?”
张娴故作吃惊的从外进来,拉着她的手赞扬道,“瞧瞧瞧瞧,能娶着如此妙人,雍王真是有福气。”
后者被她这么热情吓了一跳,忙行礼道,“臣妾见过苏和太妃。”
亲热的拉着她坐下,张娴悄声道,“你我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见外呢,好姑娘,腰可疼吗?”
这么直白的问话听得陈天舟直咂舌。
事实是她压根没见着谢灵谋,自打昨夜进门她便一人独守空房了。
见她久久不言语,张娴只当她是小女儿羞涩,笑道,“太皇太后平日里不叫宫人来请安,即便是请安也要寅时过了才能来见,侧妃实在来的早了些。”
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里的日晷,少说还有一炷香时辰,陈天舟紧绷着的身子骨登时放松了下来。
“昨儿我听雍王说你是如何的好,今儿见了才发现他形容的都不抵姑娘的万分之一,哀家见你好欢喜,若不是这会子不方便,真想把你拉到合欢殿去好好聊上几个时辰。”
张娴的脸上仍旧挂着谦和的笑意,陈天舟听出了话里的端倪,难不成自己入府是她从中劝的?
“侧妃不知道,雍王才回京那会儿,太皇太后心疼他年幼离家恨不得派一百八十个宫人服侍着,这会子到了年岁要选侧妃她又寻了十好几个世家女子,听得太后娘娘都犯了难。”
“哀家一瞧那名册,姑娘就在里面,心知雍王定然是欢喜姑娘的,索性替你求了旨意,如今看你这样幸福,哀家便也放心了。”
抬手捋了捋她鬓间的软发,张娴故作慈祥的看着她。
陈天舟却觉得浑身哪哪都别扭,这位太妃与自己年岁相当,一口一个哀家叫的可熟练。
即便如此,她依旧垂着眸子笑道,“如此,太妃娘娘的善心,臣妾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了。”
“哪里就用得着你报答,不过是哀家看你合眼缘,顺水推舟罢了,若是雍王爷不喜欢你,哀家就算嘴皮子说破了也不见得他能同意不是?”
“哀家也不是想图你什么东西,只是以后你能常进宫来和哀家说说话,就是好的了。”
低眉敛目没再说话,陈天舟细细琢磨了谢灵谋那人,自从那日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再没见过他。
难不成真是对自己动了心?
那没道理昨夜不来见她啊。
林松间一出来就见这两人各怀心事各坐一边,问道,“苏和太妃怎么来了?”
“见过太皇太后。”
张娴笑道,“许久不曾来问安,臣妾心里愧疚,就想着趁新娘子来的空档借花献佛吧。”
上下打量她,林松间笑意不达眼底,“你倒是机灵的。”
环顾四周,张娴又问,“太后娘娘今日可来吗?”
“现在正是朝会之时,家国大事和咱们后院的琐碎哪个重要,太妃心里比哀家清楚,新媳妇儿日后总有机会见,也不差在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