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间突然道,“你现在不能给谢衍写信。”
“行军打仗最忌讳后方震动,段禧和邵河清都在,你若这时候告诉他李宛失踪,不亚于杀了他。”
林洵思量许久,这才回头道,“王爷已经在中原扫平叛乱,周围的藩王都是贼心没贼胆的,这时候他自己镇守或者留其他人镇守本质上都没差别,自然要去信给他。”
若不去信,那才真是洗不清。
自榻上走来,林松间行至他身边看着深深夜空,“段禧和邵河清,你叫这两人日后如何相见?”
“姐姐,段禧人出征在外,可他的仆役都听从段思君调遣,若真是他姐姐所为,他死不足惜。”
林洵微微蓄起了胡子,官袍下的清瘦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他一字一顿道,“这便是,伴君之道。”
揉搓着手,林松间无可反驳,长廊下隐隐约约的两个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怎么把雍王给忘了。
她突然道,“如果把林棋嫁给雍亲王,你愿意吗?”
这措不及防的转折打的林洵半晌没反应过来,直言道,“不是良配。”
林松间何尝不知,解释道,“雍王那日在在街上捡着了她的钱袋子,这小女子便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了,今儿还差点叫陛下感了伤寒,好在我就守在边上。”
拉着他往屋子里的方向躲了躲,她又道,“莫教他们看见,咱们都是半截身子骨进土的人了,他们觉得咱们的想法不行呢。”
别扭的擦擦手腕儿,林洵道,“好姐姐,我还不到三十岁。”
“你这胡子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十岁。”
隔着窗纱看谢灵谋将外衫脱下来递给林棋,那小姑娘冲着光亮要缝补衣裳。
林松间道,“我瞧着她不是一时兴起,似乎是认真的。”
不知为何,林洵对这个小亲王就是得意不起来。
翻了个白眼,他道,“咱们家倒是能配得上,若是她愿意那就许了吧,大不了家里备足她一辈子的吃用,不指着雍王府就是了。”
长廊里,谢灵谋转头看着窗户扇上那两个努力躲避的身影,他突然笑出了声。
“尚宫的家里如此和睦,小生好羡慕。”
夏日虫多,偏生林棋是招蚊子的体质,有两只在她耳边萦绕,加上心上人的香味萦绕周身,她大脑宕机都被没法思考了。
啪的一声,谢灵谋拍下了两只蚊子。
拿帕子擦擦手,他道,“尚宫大人帮我缝补衣裳已是荣幸,若叫蚊虫叮咬了,可是我的罪过了。”
袖口的龙形麻花盘扣是尚衣局最精巧的工艺,林棋不会,但也硬着头皮往上补。
她找话问道,“扣子是如何掉下来的?”
一声尬笑,谢灵谋道,“不过是一时贪玩,叫弓箭磨去了。”
不然怎么说,床上时自己扯开的?
“太皇太后叫我来所为何事?本王在这等了有小三个时辰,只见人进进出出,却不见娘娘召见。”
他前脚刚回雍王府,后脚就被周到玉连拖带拽的揪了过来。
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从艳阳高照等到群星闪耀,花儿都谢了,还没见着人。
将那缝补好的衣裳递给他,林棋用手背探了探自己发热的脸。
她言道,“宫里有些要紧事,太皇太后一时挪不出手,或许王爷今夜要住在宫里了呢。”
谢灵谋修长的两臂一展衣服便套在了身上,灯笼之下林棋登时发现了不对劲儿,他脖子为何红肿?
联想到他颇为劳累的模样,再加上袖口脱落的扣子..
她强压了心里的不满,道,“王爷是从哪儿来?”
“上午去陈家走了一遭,才回府里便被拖过来了,大人为何这样问?”
陈家...难不成是陈继下的套子吗?
可谢灵谋这么聪明的人岂会被他的套子圈住?
她浅浅笑道,“听说陈四姑娘生得貌美,臣一直都不得见,日后若能见一面便好了。”
“陈四姑娘...”
谢灵谋突然回想起欢好时她的容貌,确实是美人坯子。
少年初经人事,即便是没什么情感也被调拨的满耳通红,等他发现时林棋早冷漠着眸子打量他了。
“尚宫大人莫要误会,本王..
不想听他多言的狡辩,林棋似乎都听着了自己心碎的动静。
抠抠手指,她道,“陈家如今堕落了,王爷若想娶陈四姑娘,可得去求太皇太后的懿旨才是。”
眼见自己无处可藏,谢灵谋索性摊开了,“府里没管事的,便是回家都吃不上热饭,能与尚宫一见如故是小生的福分,不知可否请您到太皇太后眼前求个恩典,将陈四许给王府做妾侍?”
雍王是何等七窍玲珑心的人满朝皆知,能叫他低声下气的来求恩典,可见陈四是有几分手腕的。
林棋的心登时碎成了饺子馅。
“王爷还是自己去吧,太皇太后正为后宫的事情烦躁着,臣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她起身便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大踏步回来,朝他拱拱手,“请王爷抬起左臂。”
取出随身带的剪刀,她一刀剪断了亲手缝上去的扣子。
京城有月圆团圆的说法,每当此时挨家挨户都闭门不出,京卫大营索性兵分几路拉开蛛网式的搜寻。
沿着西市兜了两圈后,林杨越发的烦躁。
叉着腰看什么都不顺,将属下挨个训斥一遍,又赶去找人。
身边的周到玉突然问,“林郎中,今天城门是什么时候关的?”
他揉搓头发的动作缓了缓,“午时一过便关了,这几日白音要回京,京城戒严呢。”
披着大氅,周到玉身下的马不耐烦的转着,他道,“如此,他们是没机会出城的,从现在到鸡鸣时分,是咱们救出太后娘娘的最后机会了。”
“自打我有记忆起,段家都是东市那头,西市这头他们一年都不来回的,或许徐子遥和贺兰喜那边能有些发现。”
周到玉蹙着眉听他絮絮叨叨的分析着,突然想起那天他给月疏送山药种子时,段思君拉着他说的话。
他问,“林郎中,咱们现在离宫门多远?”
林杨眯着眼睛,“五六里的距离是有的,咱们在往外寻一寻,定会找到的。”
“不,咱们找错方向了,应该往回走。”
话毕,周到玉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一骑绝尘朝来路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