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扶桑打小就憋着一股子气。
不论是诗书礼乐,还是骑马射箭,父王总爱将几个孩子摞在一起,非要比出个子丑寅卯。
偏生他是最末等的那个。
因而当权的第一件事便是清扫绒族王室,从前看不起他的通通拉去砍头,奚落他的通通贬做养马奴隶。
他还想拿下汀州吞并大梁,叫父王看看谁才是真正合适的草原王。
可惜天不遂人愿,太过急功近利会适得其反。
李宛着人倒了杯茶给他,可惜她忘了这位即位不到一个月的新首领正灰头土脸的被反绑着双手。
“你要杀..”
她立马打断他的话,“要杀要剐自然随我,知道知道了连句新台词都没有,说说吧,好好的首领不当,为什么非要来挑衅我们?是谁在暗中给你助力?”
平扶桑脸一扭,一刀深深的伤口从脖颈贯穿到后腰,他咬着牙不肯喊痛。
还挺坚强。
李宛笑出了声,“你这会儿才知道要死守秘密,太晚了。”
咬着苍白的唇,平扶桑吼道,“大梁皇后,若天亮之前我出不了城,东乌的大军会踏平你们的城!”
“是大梁太后。”贺兰喜好心提醒。
揉揉自己的左耳,李宛问,“你小点声喊,我可没有多余的草药给你治疗,阿莱呢。”
“死了。”
“郎逐呢?”
“也死了。”
大帐一片哗然。
登时明白了眼前的形式,李宛肯定道,“你截住了我送去东乌的信。”
“不然你以为东乌王怎么会随我来征讨你们?我告诉你,你那假惺惺的一面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我还要杀了你给玉温报仇!”
平扶桑爱戴饰品,这次出征他特地带了满身珠翠,可逃命一遭都散落在汀州城里去了,只剩发尾仅存的珊瑚扣子,还若有似无的打着伤口。
“骗你干什么?”
李宛翘起一条腿懒洋洋的搭在高台之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不杀你,有人想杀。”
帐子掀开,浑身丧服的东乌王被人押了进来,他不带任何钗环,亲自端着盛东乌兵符的印章的银盘。
明显是来投降的。
见两人都恨不得挠死对方,李宛故意火上浇油,“老朋友见面,怎么都不想说说话?”
“东乌王爱女心切,想为女儿复仇的念头必然也心急如焚,大王想做什么就做,哀家不拦着。”
她都发了话,负责看守的将领立马退后五步腾出地方。
东乌王拿过递给他的长剑,颤抖着一步一步走近平扶桑,第一刀就戳瞎了他的眼睛。
微白的胡须剧烈的颤抖着,东乌王问,“我们东乌...好不容易得个女儿,你为何这样心狠?”
“我辛苦起家几十年..你两场征战便将我的家底耗尽,你又是为何?!”
为了保命,平扶桑被人生灌了两碗麻沸散。
药效发挥的很快,除了眼前漆黑和脸上的涓涓热流,他能感觉到的只有愤怒。
他剧烈的挣扎着,手腕子上的绳结勒出道道血痕,吼道,“你大可以不来!没人逼着你!”
“若不是你用郎逐的名号骗我,若不是你...我岂会来!”
数刀插在平扶桑的腹部,后者神色一变两口鲜血呕出,睁着被划伤无神的眼睛,轰然倒地。
见那老人还不满意的不断捅刀,李宛提醒道,“东乌王,他死了。”
银盘重新交到王的手里,他用满是污血的手接过盛有兵符和印章的银盘子,老泪横流。
如今将章子交出去,便是把国家和人民都交了出去,他..他是东乌的罪人啊...
热泪烫的眼睛生痛,东乌王攥着银盘子的手骨节发白,颤抖着几番挣扎,这才跪下了下去。
趁李宛低头看章,他突然从腰带里抽出藏好的短刀狠命朝她戳去。
虽将领反应迅速将他摁住,但锋利的匕首还是刮伤了她的手腕。
若再偏半分就是割腕。
李宛的脸色有些难看,一脚踹翻了东乌的兵符和印章,“这就是你的诚意?”
东乌王被摁倒在地,挨着地面的半边脸蹭的都是泥土,“毒妇,你竟敢放火烧我东乌的将士!”
白云舟一脚踏在他胸口,疼得他话都说不出来。
蹲下身子,白云舟用锋利的刀刃拍打着他的脸,问道,“娘娘给了你思考的时间,是你自己不投降的,再说我若打到你的家门口,你是杀人还是开门迎客?”
见林子福从屋外跑来,东乌王的神色却有几分癫狂,突然哈哈大笑。
他没由来的畅快道,“我的匕首,我的匕首是淬了毒的!你就等着给我们东乌..陪葬吧!”
话毕他狠命一咬,鲜血从紧闭的牙关中渗透出来,白云舟挪开脚,他早已吞毒魂归西出。
谢衍回来之时,李宛的手腕子已经包扎完毕。
看着那苍白的小脸,他心疼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突然拿起那柄匕首在自己的小臂上也划了一道。
李宛发现不对劲儿时已经晚了,忙问,“缙元!你做什么!”
后者却命人搬了两坛子的酒,来不及清洗身上的血污,猛灌了两碗。
擦擦嘴角的酒渍,他道,“东乌是急行军来的汀州,有没有时间准备毒都是两说,酒精加快血液循环,只要我赶在你前头毒发,林子福就有时间制作解药。”
“你是不是傻子?若是我们都出了事,你叫汀州怎么办?京城怎么办?!”
李宛的声调不自觉拔高,一则觉得他实在是冲动,二则心疼他的手。
“诗奴,听我说,听我说。”
将急得都要哭出来的女孩儿揽在怀里,谢衍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从上往下慢慢的顺着她的背,直到她慢慢安静,小声啜泣的窝在自己怀里。
他这才道,“这么多日,我明白你比我更适合治理国家,如果我们非得死一个,那我宁愿是我。”
“东乌这地方是有些能耐的,林子福也是借鉴了他们的药方才能帮五哥维持了这么久,若匕首真的有毒,总得有人试药啊。”
“再说万一不好了,我先帮你去下面探探路,免得你来了害怕。”
他说的很缓慢。
周身的血腥味萦绕在李宛鼻尖,几番想看却都被紧扣在怀,想揽他的腰,可他又死死拽着自己的手。
紧紧拽着他的衣裳,她抽泣,“那随便寻个物件就是,你自己动手,就没想过我吗?”
无可奈何摊手,谢衍放赖,“现在你只能祈祷林子福快点把解药研制出来,这样咱们就都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