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族大营呈六边形布局,最中间的营帐高高耸起正是绒族老首领的居所,李宛浑身上下都被检查了一遍才放她进去,足足小半个时辰后才把着老首领的脉。
“如何?”阿朗急切的问道。
“首领昨夜可呕吐不止?”
得着肯定的答案,轻轻扒开老首领的眼皮,眼珠浑浊不清,李宛回头问,“他几日没吃东西了?”
“前两自己胃痛,我想着痛那就喝点汤水吧,他又嚷着要吃肉,我一生气就没再管他。”
“前两天是几天?”
掰着手指头查了查,阿朗无所谓道,“五天了吧。”
李宛大吃一惊,“他五天只喝了汤水?”
还真是看首领时日无多,阿朗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啊。
阿莱摘了腰间的长鞭,想都不想就往他的身上抽,两人一个打一个躲将满屋子的灰尘都给激了起来。
侧身躲过险些波及自己的鞭子,李宛断喝,“好了!两位如想叫首领再次生龙活虎,就安静些,照我说的做。”
她来的时候自己带了许多的药,叫阿朗亲自去看着药罐子,阿莱徘徊在李宛身边欲言又止。
摘了首领头上的银针,见他气色好些了李宛才放下心来,问道,“公主要干什么?”
“如今没人,你和我交代个底,我爹还有多久活路?”
“若是好好照看,便还有一个月,反之两天。”她收拾好银针包裹。
“那一个月可康健?”
“我只能让他醒过来,能躺床上跟你说说话,其他的我做不到。”
现在虽已是春末,可绒族大营里仍给首领燃着两盏火炉,阿莱来回踱步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我爹一生戎马,若是叫他再躺一个月就太残忍了,你...动手吧。”
“你叫我杀了我的病人?”李宛颇为好笑的看着她,“公主,我是个医者。”
“那阿朗呢?”
习惯性盘着玉珠子,李宛透过营帐忽闪忽闪的帘幕看向外面,阿朗正蹲在那煎药。
“他敏感多疑,若是我给的东西他可未必吃,同理,我开的这服药也一样。”
阿莱缓缓坐下,思量片刻问,“你把毒下在了药里?”
“最多两日,阿朗就会死的,到时候别忘了履行你的承诺,后退五十里。”
帘子被猛地掀开,李宛吓了一跳。
进来的是东乌公主郎逐,她放下两盘子吃食,似乎没听见他们刚才的话,“中饭还有半个时辰,请医者和公主先用些奶饼吧,若是饿坏了胃便不好了。”
她身后那个垂着脑袋脸上有伤的侍女,有点眼熟,李宛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好像是复儿。
“这奶饼不是绒族口味,王妃做的吗?”阿莱尝了两口问。
郎逐仍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半点没意识到自己和阿莱应平起平坐,她道,“是,这几日王子食欲不好,臣妾便用家里的口味重新调和了奶饼,若公主不喜欢,臣妾这就换了。”
“不必,很好吃,你的脸怎么了?”
阿莱眼睛尖,一眼就看穿她故意遮挡的下颚不对劲儿,郎逐慌忙别过头要走,“今儿起来时天还没亮,一不小心就摔伤了脸,厨房还等着臣妾,臣妾告退。”
什么摔伤,李宛瞧着那分明是被打的。
说她是落荒而逃半点也不夸张,但见那个神似复儿的侍者缓了两步才走,李宛问,“那人是复儿?”
阿莱摇摇头,“应该不是吧,就算她不饿死在峡谷,阿朗也会把她杀了的,再说若真是她那她早该把事情都捅出去了,你我可进不来。”
帘子再一次掀开,阿朗端着滚热的药碗进来,拿两个干净的碗盅来回倒着吹凉,李宛才要喂给首领,阿朗一把便扯了她的面纱。
好在事先做了易容,虽不能完全改变样貌,但至少和从前有几分区别。
李宛重重将汤碗放下,质问阿莱,“这就是绒族的待客之道?”
“我怕你面纱挡脸看不清父王,帮你一把,你怎么反倒恩将仇报?”阿朗无所谓的挡在父身前,他有些怀疑眼前的人又找不到证据,“我怎么知道你没给他下毒?”
“那王子尝尝看。”
“你先尝。”
一碗汤药被推开推去,阿莱才要出言,惊诧的看着李宛喝了一大口,她要拦的手的僵在半空。
这药不是有毒吗?
好啊,李宛要是也能死在这,她岂不是一箭双雕,不,一箭三雕?!
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咽了一大口,确认口腔里半点残留也没有,阿朗才转头要喂给父亲。
拽住他的手,李宛道,“王子,草民作为医者都能以身试药,王子呢?”
营帐里不知何时围了许多绒族的老先辈,脸上的褶子都比阿朗岁数大。
其中一个道,“阿莱公主死而复生是我们的幸运,于情于理,王子都该亲自尝药才对,怎么能叫医者尝药呢?”
一个说各个都跟着附和,阿朗被架在高台上下不来,公主却假兮兮道,“算了,王子毕竟怕苦..”
“怕什么?”
阿朗猛地端起汤碗尝了一口,五官抽搐着将药递给李宛,嘴上仍旧辩解着说,“我哪里怕苦?”
果然,对这种人,激将法最有用。
李宛亲自潜入绒族地界的消息到底还是没瞒住,谢衍急火攻心险些病倒,徐子遥带着邵河清来见的时候,他才灌完一大口苦药。
仔细辨认递上来的匕首,谢衍蹙着眉,“这确实是暗卫用的,但本王岂会叫人去杀你?前几天韩仲和我说,暗卫在训练的时候曾失误丢三把梅花匕首和三菱刺。”
邵河清端坐在下,心里直打鼓,他想了两天才明白,找林洵又能怎么样,还不如直接问清楚。
“如今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徐子遥将那匕首翻来覆去的看,问韩仲道,“暗卫训练的地方那样巧妙,怎么会丢呢?”
后者忙低头认错,“那日暗卫训练很有成效,臣..带他们去喝了酒,臣已经和王爷禀明情况,挨了三十军棍。”
“王爷,韩统领,今晚,请你们派人去陈杜宇的府上好好查查,或许跟他有关。”邵河清转头看他,“臣今日来还有一事,皇后娘娘亲自去了绒族地界,臣日夜难安,请王爷允许臣前去汀州帮忙。”
窗外的晴空不知何时被阴云覆盖,谢衍长叹,“不,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