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监牢阴暗寒冷,白音冷不丁站阳光下还有几分睁不开眼,足足缓了半炷香才往驿馆而去。
“白音王子。”
转过角落的时候他被一人叫住,回头看去是伏思。
白音打量他,鼻尖通红手指缩在衣袖里,虽然身姿挺立但仍微微颤抖,看来等候许久了,点点头问道,“阁下是首辅大人的人,本王子记得。”
“我家大人已辞去首辅一职,现在是中书省正五品郎中,王子莫要再叫错了。”
伏思站在墙壁投射的阴影里,看了看他身后追随的众多绒族人士,人高马大却都唯瘦削的白音马首是瞻,他又沉下眼眸,看来主子选他是不错的。
白音是何等聪明人士,召来马车便迎了伏思上车,相对而坐他才问道,“张郎中何事?”
伏思微微俯首,“回王子,我家大人想同您做笔交易,阿莱公主故去我等都知道有些蹊跷,大人 愿意助王子查清真相,也请王子相助我家大人清君侧。”
“清君侧?”
白音有些震惊,“这么说,张俭想借我的力造反?”
“我家大人忠心耿耿,岂敢造反,只不过想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身子往后仰靠在内壁上,白音随手抓了两把剥好的瓜子扔在嘴里,“行倒是行,不过我有些条件,等他事成,我要大梁割让汀州给绒,再把雍亲王交给我。”
这条件无异于割地赔款,伏思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王子,我们合作是有益于双方的。”
“可我不想查阿莱是谁杀得,她死了便无用了。”
那小子一时没再说话,白音吃了手里的瓜子,洗手擦手一气呵成,“张俭没有选择。”
倒吸一口冷气,伏思说道,“若王子执意如此,我们要王子将皇室之人一网打尽。”
“何时何地?”
“比武大赛。”
“成交。”
马车吱呀吱呀往前走着,转过小巷时,黑影从车厢里多门而出,白音挑开轩窗看伏思远去,可惜了这样好的武功,竟然是个病急乱投医的废物。
安国公府,三五仆役架着高耸的云梯将牌匾换成‘张府’,伏思从小巷转出看着那换下的牌匾久久未言。
有个殷勤的小子忙点头哈腰说道,“伏管事,侯爷回来了正在老夫人房里叙旧呢。”
“张停吗?”伏思沉下脸。
“是,侯爷和夫人并公子们都回来了,才进门不到半个时辰,老夫人传了话要在她屋里留饭,不知三爷何事回来?”
那小子说的殷勤又热络,伏思却冷冷扫了一眼,“侯府的牌匾做好了,可朝廷的圣意还没下来呢,怎么就侯爷侯爷的叫上了?”
“诶,伏管事,这不是显而易见摆在明面的事情吗?”那小子两手一摊。
张停从影壁后转出来,拱拱手表示礼貌,而后才训斥道,“伏管事说的对,你们还是叫我大爷的好,等圣意下来了再改口才稳妥,多谢伏管事提醒。”
“奴才见过大爷。”伏思弯下身子行礼。
“跟我就不必如此多礼了,苏节呢?”张停一把将他从地面上拎起来,亲手帮他理了理衣裳问道,“怎么不见他人影?”
“三爷刚到中书省,政务还要熟悉一二,他留了话,中午用饭不必等了。”
“哎呦,可惜,我还想与他探讨一番呢,他犯下那等罪行,皇后娘娘不过将他贬谪却没要命,可见是仁慈,我们也该备上厚礼前去谢恩才是。”
伏思眼观鼻鼻观心,看着张停道,“大爷,不日比武大赛,大爷家的大公子也要参加。”
“可我没有女儿。”
“比武大赛是大梁的门面,事关重要,皇后娘娘说了各家都要寻出儿郎参加,大公子武艺非凡自然是拔得头筹的热门人选,在者大爷初回京城不熟悉诸多人物,此番也算是露露脸。”
伏思换了方向给搬牌匾的仆役让出位置,又道,“至于没有女儿,府里的妙龄女子成百上千,大公子只要参赛即可。”
张停蹙着眉琢磨着他的话,自己虽在京外待了二十余年,可张家的事迹也悉数听在耳朵里,如今张俭早已是日薄西山,自己若能趁此机会奋起直追,那等他的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啊!
“那女子要由我来选。”
“大人能参赛,还是拖了我们公子的福,不要得寸进尺。”
伏思咬牙切齿看着他,“还有事情等着奴才去处理,奴才告退。”
仆役要拦住他远去的脚步,张停却一抬手叫人放他过去,那仆役急得直跺脚,劝道,“大爷,若是他们选了人,咱们岂不是被安插了眼线?”
“叫他们肆意去吧,到时候狸猫换太子便是,叫夫人从娘家寻个周正的女孩儿来。”
张停才要转头往回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问道,“刘石礼死了,胡蕴可还好?她父亲和夫人自小相依为命,若是她死了夫人会伤心的。”
“大人放心,刘二夫人好好的,现在和刘老夫人住在一起呢。”
“如此,叫夫人快从胡家寻个女孩儿来调教几日。”
按照绒族的要求,阿莱的身后事悉数交给绒族自己处理,平扶桑居然将人用草铺一卷就那样掩埋了,白音站在门口好歹还难过了半晌。
复儿带着一纸鸡毛信从门外狂奔而来,“王子,家里来信。”
“何事?”
平扶桑一把抢过信纸展开阅读,而后怒意陡升,“阿朗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他再过分,有王兄过分吗?”白音站在檐下连脚步都没动,盯着装载姐姐的马车远去,“今日之事白音悉数记在心里,日后必然会一一奉还的。”
平扶桑被他认真的模样吓到了,仍壮起胆子把信纸摔在他身上,“我那时候也是一时心急才指认了你,你怎么能跟兄长认真呢?你看看这信,还纠结什么你我,阿朗都要将我们处死了!”
信纸在空中飘飘荡荡,白音意示复儿捡起来,“怎么回事?”
“老爹病重起不得床,阿朗联合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将老爹的营帐团团围住,似有要夺位之意!跟他一比,我不过是举报了你,这算什么?!”
平扶桑的怒吼震得白音耳膜生痛,他细细看过这张带着干涸血迹的草书,字迹匆忙定然事出紧急,思量片刻他转头问道,“平扶桑,现在有个办法能扳倒阿朗,你干是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