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慌忙跪下,结结实实给自己一个耳光,伏在地上道,“您瞧我这张嘴,陛下宽厚仁慈必然是会同意宸妃娘娘回家探望白事的,臣妇便没将这个放在第一层,臣妇的意思是想说远在城外寺庙的贤太妃,可会回来吗?”
胜玉上下打量她,她头顶那个白玉簪她越看越生气,索性出手打掉,玉簪粉碎的瞬间她舒畅了许多。
那样好的玉簪她都没有几个,凭什么她一个国公夫人带?
“若是皇兄同意,她自然会回来。”
丢下一句话,胜玉便扭着腰走了,韦氏捡起碎成几节的簪子,朝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城外的小庄子隐藏在漫山遍野的大雪里,这会儿难得传出欢笑声,只因谢苍居然能在大人辅助下站起来了。
廖珏的儿媳妇儿名叫廖萱,此时脱了鞋跪在炕上,双手扶住小殿下的腋下,谢苍还真稳稳当当站住了,圆碌碌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屋内。
“小殿下天资聪慧,实非凡人也!”李元序坐在大炕的最里侧,差点惊掉下巴。
公孙瓒抱着女儿坐在炕头的另一侧,正帮廖夫人分混在一起的红绿豆,抬头瞄了一眼谢苍笑道,“我们婧婧小的时候也站起来的很早,不过还是比不过小殿下。”
李元序手里抱着书卷,看着谢苍没由来有几分惆怅,“咱们都住到了乡野,就别小殿下小殿下了,给孩子起个旁的名字吧,我也是,我也得换个名字。”
“名字这种事情,是不是要交给娘娘来起才好?”廖萱抬头盯着他。
“那我呢,我叫个什么名字才好,李元序早都死了,我也不能叫李元序了。”
眼见小少年逐渐消沉,公孙瓒小声对女儿道,“婧婧你看,哥哥不高兴了。”
小姑娘从父亲的身边爬到李元序的身边,抬起小手揉揉他皱在一起的眉毛。
奶声奶气劝道,“哥哥,哥哥不要不高兴。”
孩子总是能屋子带来几分欢乐,李元序将公孙婧抱在怀里,翻开一页书道,“哥哥没有不高兴,咱们看书吧好不好?”
“哥哥在给弟弟起名字吗?”
婧婧猛地抬头,正好撞在李元序的鼻尖上,后者嗷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酸痛感瞬间激出了眼泪。
廖夫人哈哈大笑,“婧婧,这会儿哥哥真的要不高兴了。”
李元序慌忙摆手,酸痛感叫他脑子半天转不过来,“不高兴,不不高兴,不是,我没不高兴。”
公孙婧险些以为自己闯了大祸,细嫩的手就要给李元序揉一揉,许是被小姑娘方才的动作打怕了,李元序慌忙躲开,揉揉自己的鼻子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真的吗?”公孙婧不相信。
“真的!”
李元序立马把双手拿开,红鼻头霎时显眼,甚至两个眼角都是红的。
“对不起哥哥...”
婧婧觉得很抱歉,垂下脑袋好像要哭,“要不你也撞我一下子?”
“啊?”李元序连忙揽过小姑娘,翻开书指着一页道,“咱们看书吧好不好?”
“不给弟弟起名字了吗?”
“那婧婧想要弟弟叫什么名字?”
公孙瓒立马制止女儿,“婧婧,弟弟的名字要娘娘来取的。”
“宫里的娘娘吗?”公孙婧还处于懵懵懂懂的时间,“家里没有娘娘。”
“家里自然没有,咱们现在是在京城,京城有皇城,皇城里有个皇帝,有个皇后,整个天下都是他们的。”
公孙瓒手里还端着装豆子的小簸箕,嘴上仍细心给女儿解释道。
“我也想做皇后。”婧婧一扬下巴。
“做皇后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李元序轻声道,“一点也不快乐。”
他的姐姐是真的不快乐,要是可以的话,他愿意把姐姐带走。
“有天下还不快乐?”公孙婧不理解。
“如果你做了皇后,就会住在小小四方天里,每天只能看见那么大的一点天空,天不亮就要起来,很晚很晚才能睡着,不能出去玩也不能交朋友,就连吃东西都要想一想有没有被下毒。”
李元序揽着婧婧微微晃悠着,拍拍她的头,“你说,做皇后快乐吗?”
“做皇后是不是见不到哥哥,见不到弟弟了?”
“连爹爹都见不着。”公孙瓒摇摇头。
婧婧突然眼圈一红,“我不要,我没娘亲了,我不要没有爹爹...我不做皇后了。”
小孩儿的动静带着哭腔,李元序忙低声哄着,陪她看书给她念字。
公孙婧的注意力转移的很快,元序轻声给她念着,他发现这小姑娘对游记很感兴趣,有些地形地貌甚至看一遍就能记住,是个好苗子啊!
屋外传来马儿的嘶鸣,婧婧欢呼一声,举着小手喊道,“锦时姐姐回来啦!”
“好冷的天!冻的人连手都不想伸出来。”
厚重的门帘子被掀开,风雪裹挟着锦时和赵泞,两人的鬓发皆落满了雪花,晃动间给屋子里下了场小雪。
廖夫人俯下身子检查着众多年货,“可都买齐了?”
“放心吧,鸡鸭鱼肉,烟酒茶糖,凡是我们想到的,都买齐了。”赵泞脱掉身上厚重的大氅,一拍脑袋又道,“你们猜猜我瞧见谁了?”
“谁?”李元序依旧坐在炕里,手底下控制着拼命挣扎想出去玩雪的婧婧。
“贤太妃!”
赵泞脚上踩过雪的靴子还没换,锦时立马拽住他的衣襟将他丢出了内室,勒令还完鞋才能进屋儿。
“贤太妃?她不是在城外的寺院修行吗?锦时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李元序不解。
谢苍拼命伸手要拉锦时,后者拼命揉搓自己的双手,直到不冰才攥住小孩儿细嫩的手掌。
锦时道,“贤太妃坐着一个全黑的马车,不夸张真的是全黑,从上到下就连马都是黑的,我们才从集市里转出来,迎面就撞见了,本来还不知道是她的车,后来是两车相向,贤太妃掀开帘子买东西,我才发现是她。”
“她回城了?是不是安国公不好了?”李元序反应得很快。
贤太妃是安国公的二女儿,谢淳称帝三年,她就回来两次,两次都是安国公病重。
“安国公,没了。”
廖夫人手底下挑拣豆子的动作都滞了半晌,“死得好,死得好...”
“娘。”廖萱连忙搂过沉浸在悲伤里的婆婆,婆媳依偎着都红了眼眶。
“听贤太妃说话的意思,这次京城好像就不打算回了。”
赵泞的话引得屋内一片哗然,看来京城又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