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泞昨夜守在明鸾殿的房顶一动也不敢动,警惕了半夜终于抵挡不住寒风没了直觉,见李宛哭红了眼睛出现在他床边,懊恼的坐起身子请罪。
“娘娘,属下昨夜贪睡竟然昏死过去,请娘娘责罚。”
林太妃按住他起身的动作,问道,“李国公府昨夜全家被屠,如今宫门紧闭消息无法互通,谢衍昨夜到底是怎么吩咐你的,仔仔细细说给我们听。”
“李国公府被屠?”
赵泞大吃一惊,但见李宛的模样心里便明白了三分,“昨夜王爷被下了迷药昏睡过去,是靠他腿上的伤才强撑着转醒过来的,他叫属下守在明鸾殿以防万一,自己赶去救人,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
“王爷还没回来吗?”
李宛摇摇头,赵泞心急如焚便要转头去寻人,抬手给他一个暴栗,训斥道,“急躁!谢衍还没回来,宫门又紧闭,这明摆着是朝我们来的,你若现在闯出去就是送死!”
哭红的眼睛连眨一眨都费劲儿,李宛忍住酸涩的痛感,落寞说道,“现在就怕皇帝派人去兰台核查他是否还在,你若恢复了就快赶回去,谢衍有分寸,不管结果怎样都会有消息的,我们等着就好。”
送走赵泞后,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雕龙画壁的宫殿把天空圈成了不大点的四方框,也把人都圈在这了。
林太妃给她塞了一杯热牛奶劝慰道,“说不定...谢衍偷偷将人救下了,正往外郡跑呢。”
“我现在只是担心谢苍,李家没了,谢淳下一个的目标必然是谢苍。”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李宛依旧靠在门框上看着天,“我要把他送出宫去。”
林太妃转头看着屋子里,锦时正抱着谢苍哄着,“他可是皇子啊,你将他送走,岂不是把皇位拱手让人?”
“这四方天有什么好的?他身上有我姐姐的血脉,他得活着。”
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李宛甚至想喝两口酒,她可算明白为什么自古都有借酒消愁这一说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见她态度实在坚决,林太妃略微琢磨一二道,“廖珏你记得吗?那个当庭死谏的大人,他家里就剩婆媳两人,儿媳妇月前发动产下了个死婴,不若将他送那去。”
回头看谢苍在锦时怀里挣扎着,小手伸着要自己抱他,李宛低头又忍不住落泪,索性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贺兰上来要拦却被林太妃劝退。
“把锦时也一起送走。”
她的声音实在太低,低到人都无法分辨。
锦时从小陪着她,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惊诧问道,“娘娘?你不要我了?”
满屋子人无一例外都红了眼眶,李宛捂着自己的脑袋不看她,强忍住哭意。
她说道,“宫里危险,能活一个是一个,你家里还有老母呢,贺兰...左右也没有家人,就将你留下来,你别恨我。”
“娘娘,你把我送走了,谁来照顾你?贺兰毕竟是男子...”
锦时咣当跪下,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林太妃打断,林太妃道,“好孩子听话,你和谢苍同在宫外,李宛也能放心。”
“娘娘?”
不顾丫头的阻拦,李宛生怕自己反悔似的抢过话头,“我原本给你和雀应各备了一份嫁妆,她的那份就请你帮我转交给她的家人,我再单给你五百两银子,你或开铺子或买两处宅子都好,走得远远地,离京城越远越好。”
锦时见她意绝,跌坐在地怅然若失问道,“婢子可要带着大皇子?”
“你暗暗的跟他几天,若是一切都好,就自己走吧,我会安排你先出宫,等皇子死讯传出时或许会有人追杀你,要处处小心。”
李宛再回头看着林太妃,恳求道,“太妃,求你再帮我一次,寻个死婴。”
小丫头站在风口打断她们,“娘娘!太后病了,长信宫来人请娘娘去给诊脉看看。”
“我去,你安生歇着。”林太妃立马拉住要走的李宛。
“李国公府没了,我现在势单力薄,风吹草动都能要了命,一起吧。”
李宛眼眸幽深,眼睑虽说仍旧泛红可眸光坚定。
宫廷的那角里,谢淳果然如李宛所料叫人去了兰台,冯子都亲自打头,赵泞从小门出来迎道,“赵泞见过冯大人。”
冯子都背着手,绕过他就往屋子里走,“郡王呢?昨儿他醉醺醺的回来,陛下政务繁忙没来得及亲自送他,早起挂念不已连忙叫我来看看。”
“郡王宿醉未醒,这会儿还在睡呢。”
赵泞丝毫不让,挡在屋子门前左拦右拦不让他过。
冯子都眼眉一竖,“赵守卫,陛下惦念郡王才叫我来的,你好大的胆子敢阻挠圣意?”
“奴才不敢。”
赵泞躬着身子,回身开了屋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冯子都连连蹙眉。
“我没扯谎,郡王爷当真没醒。”
手帕捂在唇边,冯子都被熏得头昏脑涨,按理说谢衍一夜宿酒,若是不加通风确实会影响味道,可这也太大了些。
往里探头瞧,隔着远远的纱帘看床上是有个人形,门外的冷风一钻,那人还伸了伸腿。
他捂着鼻子推了赵泞一把,“赵守卫,去请郡王起来吧,睡多了头疼。”
又生怕陛下责骂他抬脚就往里走。
“冯大人,冯大人!”
他人都没走两步,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从外进来,趴在地上道,“大人,边疆战事告急,陛下要召集内阁议事,叫您快快回去!”
床上那坨人形突然坐了起来,裹着被子看不清脸和身形,那人打了两个喷嚏带着鼻音道,“冯子都,你扰了本王的好梦。”
声音和谢衍十分相似,那人突然嗷一嗓子道,“赵泞!药!我的腿好疼!”
冯子都往里的脚步一滞,提起来的心登时放下,躬下身子道,“奴才告退。”
等人呼啦啦撤出去,那被单里的人才露出自己的脑袋,正是兰台的另一个近侍苗阴。
十五六年岁,下巴冒着微微胡茬,也是东南四所的巡逻宫卫。
他拍着胸脯大惊失色,“赵泞哥,郡王什么时候回来?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