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尽的消息传回宫里时,梅妃睚眦欲裂几乎要撞墙自尽,若不是夏朝春拦得快她定要一头撞死在宫门口。
“夏公公,你拦着她做什么?既然梅妃娘娘如此悔恨,为何不叫她以死谢罪?”
胜玉依旧是穿着招摇的鹿皮氅,头顶带的黄金首饰简直比莹莹灯火还亮两分,她这会儿半靠在门口瞪眼看着梅妃的笑话。
抬手拂开纷乱的发丝,梅妃横擦了一把眼泪,“殿下也来看我的笑话?”
“算是吧。”
胜玉抬手挥退门口驻守的下人,转头敕令夏朝春去准备茶点,她自己则飘飘然关上了屋子门,留她和梅妃相对无言。
许是父母相继离世给梅妃的打击过大,她依旧跌坐在地,丝毫想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怎么?陛下要你来杀我吗?”
胜玉蹲在她眼前,赤金珍珠的耳坠子在梅妃眼睛晃了晃去,“你不想知道谁逼死你父母吗?梅婵,我记得你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呐。”
“你想拿这事讨好我外公?”梅妃是何等精明的人 ,岂会看不穿她的想法。
胜玉难得神色认真,“我早晚要嫁给苏节的,你母亲又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我若帮你一把,日后嫁给安国公府里也能相处的愉快些,咱们俩双赢。”
她爱张俭,听说他小时候便是还未出阁的梅夫人带大的,这次梅家出事想来张俭定不好过,她可见不得他伤心。
“李宛是贵妃的时候,殿下都没从她手里捞到半分好处,现在她贵为皇后,自然更不会给你机会的。”
梅妃心里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不如推胜玉和李宛去斗,她坐收渔翁之利。
“此事也未必是她吧,李元序不入仕,她手伸不了那么远。”胜玉驳斥道。
“那你以为是何人所为?”
胜玉警惕得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姑父何月章不是在鸿胪寺吗?鸿胪寺和礼部户部的关系都那么进,他岂不是更可疑?”
“我没有姑姑!”
梅妃一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我没有那种吃里扒外的姑姑!”
“她现在还关在暴室里呢,明早宫门打开才会放出宫去,不若你去找她问个清楚。”
胜玉玉手遥遥一指,梅妃嗤笑道,“殿下,陛下虽没有怪罪我,可我的地位早大打折扣了,如何溜进暴室?”
“这还不容易,本宫帮你,天黑了就来接你。”
梅妃狐疑的打量着她,一天之前她们还斗得你死我活,今天就主动帮忙难免叫人起疑心,“公主会这么好心?”
“不算义子,安国公只有你一个孙儿辈的,到时候替我在国公面前美言几句就是。”
今晚去见梅灵芸吗?
梅妃心里堵着一口气,也好,她恨不得亲手杀了梅灵芸。
明鸾殿里,林太妃寸步不离的守在李宛的床边。
方才又一次药效发作疼得她满床打滚,就连手底下攥着的帕子都像水洗了似的。
林太妃扶着她坐起来,给她擦擦冷汗道,“也不知道是该恭喜还是替你惋惜,从大梁朝建国到现在,你怕是升迁的最快的宫妃了。”
“自然是要恭喜,我如今可是皇后呢。”
李宛苍白着脸,嘴唇被她咬破才有几分血色,愁绪涌上心头,刹那间她眼眶通红。
眼见她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林太妃手足无措,“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可是又疼了?我说换一副温和的方子,你非要用这个,见效快是快可也太遭罪了些。”
“我只是想起姐姐忍不住罢了,原先以为做皇后是个多快活的差事,普天下都要听我的话,可真的坐在这个位子上才明白,哪里是什么幸福分明是受罪。”
“你姐姐泉下会保佑你的,若不是查出了当年的真相,她才真的妄死了。”
贺兰喜突然轻叩门两声,伏在门口悄悄对她们道,“娘娘,郡王来了。”
明鸾殿出门右侧便有个小宫门转角,梅妃的马车途径那处,远远见谢衍进了明鸾殿,她忽然叫停宫人,“咱们回宫。”
“娘娘?”夏朝春不解,“下次若再相见梅灵芸,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本宫岂能给他人做嫁衣,杀梅灵芸不急在一时,你去找个不起眼的小太监通知胜玉公主,就说慎郡王趁着天黑进了明鸾殿。”
梅妃目光悠长而怨恨的盯着明鸾殿宫门口的灯笼,啪嗒一声摔下帘子。
正殿里,林太妃看看才擦黑的天,起身要走,“竟然这样晚了,我得回了...”
她也算是谢衍的老相识,那小子心里想的什么她一清二楚。
“太妃。”李宛连忙拉住她的手。
“再坐会儿吧,一会儿 若是再发作还要烦您帮我施针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强烈的声音叫嚣着快把她留下。
如今姐姐的事情解决了,她又该如何面对谢衍呢。
“姑娘,可好些了?”
谢衍才进门便嚷嚷出了声,这一下午他在兰台来回的兜圈子就是没法安生坐下片刻,天才黑便立马出了门。
内室的纱帘依旧是垂着的将内外分割成两个房间,浅青色的帘子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太妃也在?”
他很识趣的没往里走,只是在外室坐下。
“是,贵妃.. 啊要叫皇后娘娘了,毒素还未全数褪去,得守着。”林太妃微微点头。
谢衍有些疲惫,张倦受不得夫人过世的刺激晕倒多次,他分身乏术这会儿才能安生片刻,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搓搓自己的手,“梅长宁自尽了,临死前留了一纸自白书,大理寺的人偷偷告诉我,他承认了自己贪墨,还...牵扯到了安国公府和李国公府。”
李宛喉咙有些酸痒,捂着嘴忍不住咳嗽两声,“国公府?如何牵扯的?”
外室的谢衍腾得窜起来,“怎么又咳嗽了?”
林太妃小声道,“冬季干燥,咳嗽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宛有些着急,“大理寺要如何处理?”
“还不知呢,我叫他们先压下来,明儿直接递给皇兄,免得张俭从中作梗,自白书虽说有些诡异,可李国公和梅长宁势不两立,陛下应该不会过分苛责。”
林太妃手里盘着翡翠手串儿,品出些许不对劲儿,“梅长宁向来谨小慎微的,就算是自尽应该也不会留下这种东西给儿孙惹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