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低头才见衣裙上沾了好些鲜血,满不在乎的抹了把零散的头发,“不是我的。”
随手抓起曹敏的手腕,“你别动我在诊脉。”
后者头上身上都是血,站在原地不敢动,捂着自己的肚子呲牙咧嘴。
“算你命大,没伤到筋骨都是些皮外伤,腹部的伤口药要注意些,待会儿叫贺兰给你上药。”
转过头去,谢衍仍旧别着脑袋拎着他的大氅,咳嗽两声对她说,“换上吧,你的脏了,这是新的,只有我穿过。”
李宛到底不在乎自己的衣裳脏不脏,“脏了怕什么,多谢郡王及时赶到,你又救了我一命。”
“娘娘,大氅的衣角被划破了。”
贺兰喜小声提醒,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大氅从后腰处开始成了两截,就连里面套着的小袄都被划破了皮。
这么狠厉的刀,这么刺激的打斗,她居然都没受伤!
李宛很为自己骄傲。
然后结过大氅道,“郡王如此,叫我怎么谢你好呢。”
还不等谢衍回答,赵泞已经一路小跑从最里面的监牢回来了,“娘娘,岑娘死了,如今皇后一事死无对证,这该如何是好?”
李宛回望小走廊四处喷溅的血迹,尸身横七竖八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梅夫人张娆生性谨慎,用的毒必然都是自己家才知道的,梅婵精通毒理,可她们却忽略了...”
李宛转头毅然决然朝监牢里走去,“梅婵的本事是从她姑姑那学来的。”
谢衍看着远去的她,自己的大氅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小贺兰喜小碎步跟在后面拎着大氅的后摆,突然明白了。
他爱她的杀伐决断。
梅灵芸是因夫君才和梅家闹掰的。
何月章当年不过是个才中举的探花郎,一贫如洗两袖清风,怎么看都不是世家会相中的如意郎君。
偏生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和众人博古论今的少年郎。
她跪了三天才换得梅长宁松口,梅家损失了交换利益的王牌,从此和她不再来往。
一晃便是五年。
她坐在监牢里看着对面淡然的李宛,微微一笑,“就算贵妃将我的往事都一一说中,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指证毒物呢?”
“何夫人你自然是聪慧的,想必也知道最近陛下在严查大臣贪墨,鸿胪寺的肥差世人皆知,梅长宁贵为户部尚书,那么多的亏空你说他会从何处填补?”
李宛坐在曹敏搬来的小木凳子上,平视着眼前的女子,梅灵芸全程目睹了岑娘血溅当场却丝毫不乱,可见是可用之材。
“贵妃惯会拿家里人做威胁吗?”
她人淡如菊,浅浅瞥了小贵妃一眼,“这可不是正人君子该有的做派。”
“何月章在鸿胪寺干干净净的是没错,可再白的袄子也禁不住黑手的剐蹭。”
李宛站起身子,抓人不急在一时,“如今朝政形式飞变,夫人是聪明的,想来知道会如何抉择。”
暴室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谢淳为了面子好看也会派人来严防死守,不若再把梅灵芸关上几天,等她细细的了解了何月章再说。
况且她注意到了方才提到她丈夫时,梅灵芸有一瞬间暗暗攥起了拳头。
有爱人就好。
如此她就有了弱点。
一前一后出了暴室,骤然刺眼的阳光下,李宛发现谢衍的脚步有些奇怪,“郡王,你的脚怎么了?”
一下子深一下子浅,这会儿又不是在雪地里,难不成是股骨头的问题?
被冷不丁点名,谢衍一面被脚底下的水泡折磨着,一面又得装出无事的样子,“方才单脚站着,这会儿有些麻了。”
“多谢郡王出手相助,大氅还你,我的马车里有暖炉的。”
李宛将衣服脱下来双手拎起在空中叠好,摊平在双臂之上递给他,然后又收回来、
“毕竟我穿了,还是浆洗一番再还你,那件雀金裘,待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回去。”
谢衍被她的话镇住脚步,“为何还我?那是我赔罪的物件儿,姑娘是不接受我的歉意吗?”
李宛眯起眼睛,这小子,还挺会扣帽子。
“拿人手短,你若送两盒糕点我便收了,雀金裘还是算了,没得叫我以为欠你人情呢,告辞。”
谢衍没说话,盯着她上了马车。
缰绳扬起的一瞬间,他突然攥住轩窗贴了上来。
李宛坐在马车里,看他那迅猛的势头,仿佛是冲着磕她脑袋来的。
“我又救了贵妃一命,你想如何报答我?”
透着阳光看去,她突然发现谢衍的黑眼仁居然是浅褐色。
少年的眼眸认真又热烈,莫名其妙看的她有几分不知所措,手心一层薄汗暗暗搓了搓帕子。
这小子长的好看。
李宛干咳两声,“郡王想要什么?”
谢衍眯起眼睛笑了,“把雀金裘收了。”
那个清晰的你字,仿佛火热的烙铁在李宛的心头滚了一圈。
“谢衍,你在引诱我吗?”
似乎是荷尔蒙的驱动促使她轻轻说出这句话,音量很小,就连贺兰喜都没听清。
到底是少年,谢衍的耳尖唰的通红,直勾勾的眼神在她的五官上细细描摹,良久自轩窗一跃而下,窗口的帷幔柔顺挡好,重新隔成内外两个世界。
眼见马车越走越远,他才放下一张绷着的脸,呲牙咧嘴的单脚跳着,“赵泞!赵泞!快!好疼!”
“主子,你也太大胆了些,这可是大白天啊,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几个脑袋也不够掉啊...”
赵泞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啥,但想也能想到,绝对不是什么可以公开的话。
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大氅给小郡王披上,而后弯腰将他背起来,慢慢往兰台走。
边走边抱怨,“咱们这样莽撞的跑来,若不是那些官家夫人都被下了迷药不知道发生何事,我倒宁愿她们都死在刺客的屠刀下。”
谢衍这会儿已饿得不行了,好在怀里揣着两块大米酥,一个塞到赵泞嘴里,一个自己咬着。
吃了两口,他才道,“你也不想想,暴室的位置这样偏,除了咱们这种特意往这转悠的还有谁往这来?血腥味又重又恐怖,怕是觅食的小鸟儿都不爱飞来,再说了如果谢淳真的在乎李宛...”
谢衍的话戛然而止,赵泞停下了脚步,“怎么样?”
“你觉得他会不召她侍寝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赵泞,“好像是啊...那陛下封贵妃做什么?”
“想来我的皇兄定然以为她是个笨蛋美人,结果却是个冰雪聪明的美人,况且他爱面子,李宛又不主动示好,只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