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上的时间是翌日酉时,从编号上来讲,壹佰七十八号,估计邀请的人不会超过二百人。
李憾带着叶嵋和叶青白天在城市里溜了一圈打发时间。
然后看似无意,实则有意漫步到了昨晚一处灯光所在的宫阙。
“千阳宫”。
李憾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花了几个银币就从一个酒楼的酒保处得知了此宫的主人。
云阳公主。
竟然不是江湖宗派,而是大官家。
李憾甚至有了一点印象,好像是一位远嫁的宫家人,指定了公主身份。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她不是应该在西域大庭么?怎么会落脚在这里。
似乎应该查一下。
几乎在同时下达了同样命令的正是云阳公主。
就在她正在宫阙东北望角楼戏弄那只刚刚进贡上来的玄凤鹦鹉时,余光就瞥见了大街上那一行三人。
那个男人的目光看了过来,停留了几秒钟。隔着纱帷,云阳公主确信他看不到自己。
但不知为何眼皮突然跳了下。
所以就在三人前脚离开了酒楼的时候,那位可怜的酒保很快就躺在了千阳宫一处阴暗的地牢里了。
不多久,在酒保快要背过气的时候,她们就知道了李憾的问话内容。
云阳公主同时很快确保岛上的那位也接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因为卧仙楼的店家本来就是她的暗桩而已。
叶嵋换了一身金色的裙装,无数的金叶子镶嵌其上,头冠也是数根金灿灿的银杏叶簪,就连胸衣也是暗金的纱衣,十分的富丽。
李憾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表达情绪。
叶青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袭白色裙装大袖,重工立体手绣白色的凤穿牡丹,一根白色长丝带束发成髻,娇羞却不失英武。
李憾再次吃了一惊,不过还好,幸亏自己换了一身暗幽之蓝的翻领窄绣袍,翻过来的一面正好有金色的忍冬团花纹,跟两位美女都有一点呼应。
这是当两位知道李憾的请柬后立刻变出的行头。
李憾曾经想拒绝她俩随行,叶嵋说她需要一个护身符,叶青更是难得殷勤的表示她不但是护身符,还可以是丫鬟,小妾,或者表妹等任意角色。
李憾三人是被一艘小型画舫接入到湖心岛的,同时前前后后也可以看到多艘客船。
撑船的是一位朴实的劲装男子,没什么印象,但很稳很顺,显然摆渡经年。
湖边已经挑起了一长串大红的灯笼,玄色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岛中心的宫殿外。
不时有端着果盘和果汁的胡族女子缓身走过,也很殷勤的停下来请客人享用。
客人们被引导依次经过多座对称的亭台楼阁,最后来到一座豪壮的双层歇山顶大成宫殿内。
宫殿内正中心是一个巨大的中心舞台,铺就以奢华的超大幅手工制波斯地毯,一圈一圈的花纹荡开去每一寸舞蹈场地。
一支十六人队的胡汉混合的乐师队伍已经在下侧对称盘地而坐。手持箜篌,竖琴,横笛,琵琶等多样乐器。
舞蹈台的四周还陈列了八面大鼓,鼓面装饰以少见的曼陀沙华,猩红而欲望生。
客人陆续被请上了周围三层的朱颜客座,在更高一点的地方有几个封闭的包房。
李憾扫视了一圈,除了包房的人不明确以外,在场的人有一半数是修行江湖人,还有一大半是豪门商贾,像李憾这样的散客倒不多。
其实很容易区分,即便李憾三人同样流连夺目,但其余人基本上都相互寒暄,或者向正中首座的一位锦衣中年人点头致意,显然有备而来。
只有李憾等少数几位相对孤立,并不清楚状况。
忽而弦乐鼓声作,一位蒙着面纱的蓝衣女子,赤足缓步走到了地毯中心的大圆花蕊处。
广袖一甩一举,一个折腰,迅速回旋起舞。旋转旋转不知疲倦,仿佛一团蓝色的火焰,在叮当环佩中,在密集鼓乐中,永不停歇。
羯鼓,羌笛声越来越密集,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胡璇女身形立定,双手高举合击三声,曲毕。
就在李憾认为暖场舞蹈结束,正主要出场的时刻,他甚至故意把脚碰了碰叶青,让她放松一点警惕,好好享受宴会时光了。
意外却发生了。
胡旋女裹着面纱就朝李憾这边莲步而来。走在李憾的跟前,隔着壶门桌,朝李憾轻轻的伸出了玉手。
邀请的姿势。
叶嵋下意识的就要挡开女子的手,叶青也骤然身体紧绷,随时如一柄出窍的利剑,要刺向眼前的女子。
李憾却很冷静的轻抚了两人的肩膀,站起身,搭住了伸过来的女子的手,轻捻绕过了叶青的头顶。
两人手搭手走到了地毯的中央。
在这一刻,李憾想起了和叶嵋的第一次遇见。
大厅四周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似乎也没有遇到这样的安排。
倒是有几位年轻的公子笑着起了点小哄。
中央高座的中年男人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冷静的看着场中央。
鼓乐声再次响起,蓝衣女子缓缓的往斜后伸出了手,突然一柄同样深蓝色的剑突然而至,朝着李憾直刺而来。
李憾的思绪还停留在会不会踏入胡璇女的同一条河流。
叶青手中的酒杯即刻就要激射而出。而一股洪荒之力突然出现在叶嵋体内即将咆哮而出时,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原来李憾瞳孔里骤然变大的剑又缓缓变小了,蓝衣女子收回剑又挽了多个美妙的剑花,随着飘逸的舞带飞舞,仿佛河西道上开凿的那些供奉窟里的伎乐天女。
忽然,蓝衣女故技重演,舞蹈的半途,漫不经心的一剑突然变向,再次刺向了稍有点尴尬当立的李憾。
就在所有人认为仍然是剑舞的一部分时,只有李憾突然飞了起来,仿佛一片被剑风摧起的枯叶。
此刻,只有李憾才明白自己经历了生死边缘,他十分确认和肯定女子的这一剑不会有保留。
所以他瞬间果断用上了从《时变》和琴奴那里现学来的枯叶之舞。
胡璇女的剑道揉杂了天竺,安息的柔术风格,灵活四溢,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而李憾的枯叶之舞对剑亦趋亦进,时而飘散时而紧逼。在外人看来,两位如神仙眷侣,合作了一曲感人动天剑与形的和鸣合道。
在场周边的各位终于反应过来,给起了热情的赞叹。
一阵孤独的拍掌声在中间高台响起,鼓乐适时应声而止,女子也下垂剑拱了拱手,随即退下。
李憾回了下礼,也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落座后朝两位略生气的美女告了个饶,表明自己并没有见色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