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时刻河北道相州
相州小屯,凤栖垣客栈。一间陈设清雅房间里,一位白衣女子正在靠窗而立,手心拿着几片粘着黄泥的甲骨片陷入了沉思。如果从空中的角度看下去的话,可以清楚地发现客栈几个暗角,以及客栈外围有两三层隐约的防御圈。更远处的官道边停着几辆坚固而低奢的马车,一位不算年长的地方官正在略微沉重的踱着步子,不时抬头看一眼远处的阁楼。
“张大人请回吧,我家小姐说了就在此处盘桓几日,不敢叨扰本地大人。”一位一袭白衣的骑士略微傲然又不失礼节的说道,“您也看见了,我家白大人把府中最精锐的缔骑组也派出来了,安保不会有问题的。”
“那是,那是”,张驰擦了一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躬了躬身,“卑职作为白大相爷五期门生,自当尽地主之谊,不碍事不碍事,下官就候着。”
白衣女子轻轻的回过神来,缓缓地走到一张花桌前。桌子上摆满了更多的甲骨片,依稀是各种各样的动物形象,可以明显辨认的有龟、猪、狗、马、牛、羊等,甚至还有顶着冠的龙形象。里间地板上铺满了上千片更多地甲骨,几位绯衣女子蹲了良久正在整理,其中一位站了起来,定了定神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两三片甲骨“小姐,挑了一大早晨,又找出几片有动物的。”言毕拿出帕子轻轻的擦了擦香汗,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上的脏泥不经意已经贴在了双丫髻的鬓角处。白衣女子不经莞尔,把手中的甲骨轻轻放在了桌面上,顺手拿起一面双凤纹铜镜递了过去,然后就听到小小的一声羞涩的惊呼和咚咚的地板声响。微微的震动似乎也引得桌面的甲骨片轻轻的动了动,桌面正中心的那片甲骨赫然正是刚才白衣女子手中那片,在透过窗棂的晨光下,正沐浴着金黄,一种奇怪而凶悍的动物正在傲然挺立,似乎喷出的火物弥漫大地。清理脸盘干净的绯衣女子正准备放回铜镜时,目光凝视到这一幕,忍不住还是微微的打了个冷颤。
大唐,御史台
岑御史坐在议事大厅次主位,而端坐在议事大厅主位的赫然是当朝宰相白大人。岑御史在手上端起的茶杯轻轻撮了一口,稍微回味了一会。“好茶,真不愧是天尖贡品”。下面首座是潭州分部主管唐朔,“这么多年也就托白大相爷的福,要不是赶着这次圣上赐大人黑茶极品,相爷又慷慨于岑大人,以及下官们分享,小人虽然身处潭州,却也是首次见得,更是首次品得这皇家之叶啊!”
“香味浓郁,滋味鲜醇,某个人可就尝不到咯。”大家都明白安东都护府的葛升指的谁。
“哈哈,老夫派李憾做个人肉乘驿,也能节省个几十两银子。咱们台里要自觉节约,能省就省啊。再说了,这小子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岑御史对着白相笑语。当然,如果岑大人要知道西北的那一出的话,估计舌头都能气得打个结。
大家正准备继续调侃李憾几句时,发现白大相爷已经放下来了茶杯,摸了下胡子,于是明白进入正题了。
“李唐王朝自立国之初就极其重视情报搜集工作,承蒙数朝建设,我们的感知已经对外已经深入波斯,西突厥,对内已经达及高管显贵,贩夫走卒,门阀与江湖。我们的天眼存在于整个天朝大陆。我们的情报分析每天每周都分发皇帝陛下,乃至各级必要知悉官员。在此要感谢在座各位御史台同仁持续经年的卓绝努力工作。”白大相爷缓缓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大家也都稍稍坐直了身子,微微颔首回谢,但也都不约而同的把思绪集中到白相将要讲的下一句话,那才是重点,也是这次不同寻常召集的例会的核心所在。
“然则最近半年,除了御史台,根据更多方面监测汇报上来的情况,似乎隐约有一股暗流在涌动,虽然目前无法探究幕后是什么人什么组织,域内还是域外,江湖还是庙堂。对此,”白相顿了顿,“皇室根据御史台的建议,将防卫等级提高到了红色等级,并分发四方镇守,字属性的古物汲取灵感。依据大唐令,上溯到汉武帝以后的古物归朝庭所有。然则此物显然古旧度远超此列,另外根据偏远区域自治管理条例,在下竟然也无所依据,小冲突后只得以城防过所文件不完整将其所掘之物截留,并将之监视出本域。”
在座的人彼此交换了手中的甲骨片,因为都是武学之人,自然能够感觉到甲骨上以刀刻画,避弯取直之气势,竟然还真有斜切直砍的杀伐快意。有的人已经手腕虎口微微抬起,在微微的虚空模拟了几笔刀剑的运行杀意,确实妙不可言,只是文字内容似乎比秦篆还要不可读。
“再后来的事,白大人您也知道…”
白大相爷轻轻摇头微笑道,“老夫小女白素,自幼就在夫人掌管的天。可以说世间堪布发行的速度远远不及她读书的速度。因此,当日她在书阁偶然听得此事,听闻有新鲜样本以后,迅速就赶往河北道。要不是在长安城外道上迎头遇上出访回来的我,恐怕除了丫鬟,连个府兵都忘了带…”
众人自然知道白大相爷的心肝宝贝,世间号称书痴的白素小姐。但只有极少数的人,甚至在座的大半人都不知道。她还是御史台“源起”小组的实际幕后人,负责甄别和追踪可能会影响帝国的初兆事件。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在一次公开宣扬但小规模的宫廷比赛上,白素小姐在通读和记忆上竟然输给了李憾这小子,而一句戏言“输即嫁”竟然成箴。
可能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一点,不禁相视一笑。只有白大相爷内心苦笑了一下,他一直怀疑白素是故意输给那小子的。而李憾一句“未应娶”差点让白大相爷想活活拍死他。要不是相爷夫人同样中意且维护那小子。他恨不得把李憾发配到渤海望去晒鱼干。
“那些都是很好的,可是我偏偏不想要。”这句话只有离这里八个街区以远的杏花坊的某位歌姬才知道,那一夜李憾听遍了她所有知道的古琴曲,以至于她生生弹断了两指义甲片,手指疼的此后一旬不能接客,成为坊里迄今为止拒客最奇特搞笑的理由。
“小女已经先行传书回音,她大概猜测到了昆仑人的目的,但说文书上不方便说。”听得白相的话,御史大人突然心头掠过一丝担忧,老江湖的他似乎嗅出了隐隐的一丝危机。
“所谓肖文创功,在下也认为只是表面的托词,但一时也找不到更深层次的目的。先前采集的一批刻符甲骨在下正在请太学阁研究,略有进展,但还没有最终结果。但据初步判断,应该是高古时期的国家档案,记载是一些祭祀的过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秘事…”韩雨略微忐忑了下,接着解释。
“祭祀么…”白相大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最终道“此事等小女回来再议,接下来你们都说说各自的情报。”御史大人的眼光还在搜寻下一个发言的人选,突然间,脸色骤变。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骑白衣直接飞驰进了御史台前广场。拥有这种特权的除了标准的皇家,就只有特级信使了。来人直接驰到议事堂门口,翻身下马,一个飞掠进来,刚要跪倒被一双大手直接托到,赫然是御史大人离座上前所为,“快说!”
来人神色甚惊恐,看着正中的白相大人,喉结抖了一下,极速的说了一句震惊四座的话“白素小姐河北道遇袭,随从护卫俱殁,小姐,小姐,她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