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严宏图做事向来谨慎,收集的资料更加详细些。
良久,严宏图似乎下定了决心,喃喃自语道:“若是能说动他,联起手来,应该不惧他了。”
严宏图说了两人“他”,但显然这两个“他”不是同一个人。
傍晚时分,严宏图坐在太师椅上,正用一把小刀剔他的脚趾。
他刚洗过一次热水澡,换上一件丝织的锦袍,吃过一碗新炖的燕窝。此刻,他的心情舒服极了。
八大金刚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舒服,他们站在严宏图面前,已经站了很久。
严宏图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这样子,无论是谁,这样子站很久,意志上难免都会溃败,说出的话自然也会更真实。
严宏图悠然问道:“老七,你说我该不该去见江雨樵?”
八大金刚的老七垂首道:“门主,我不知道!”
严宏图刀锋般的目光盯着老七,似乎想一直看到他的内心去。
老七只有迎着这目光,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他知道,只要他的精神稍微有一丝懈怠,今天他就别想再活着走出这间大厅。
严宏图又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说,我是否该去见他?”
严宏图这话虽然是问大家,但他的目光却是看着老六。
老六淡淡道:“门主,你应该见他。”
严宏图瞪着老六:“为什么?”
老六道:“不为什么。”
这本不算句回答,严宏图却似乎已很满意。
他直起身,高声命令道:“明日正午,我们去镖局会会江雨樵。”
从严宏图那里出来,老七与老六并排走在花廓里。
八大金刚中,他们俩人还算能谈得来的,本是个让人愉快的时节,但老七的心情却一点也不愉快。
老七不解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无论说什么,门主总认为是对的?”
老六看了一眼老七道:“你认为那都是我的主意?”
老七诧异道:“难道不是?”
老六摇摇头道:“你错了,其实那都是他自已的主意,我只不过替他说出来而已。”
老七愕然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六反问道:“你是否认为门主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老七左右看了一眼悄声道:“难道不是?”
老六似乎却并在意有没有人偷听,笑了笑道:“他那样子,只不过是为更好地驾驭我们。”
老七更不明白。
老六解释道:“那些主意如果行得通,功劳是门主的;如果不行,你们就会怨恨我,再加上平时门主处处对我言听计从,你们势必会对我更加嫉妒,只有内部不断的争斗,造成分裂,失去向心力的我们,便会很轻易地被他控制。”
老七不由叹道:“真是条老狐狸。”
老六也叹了口气道:“岂止是条老狐狸,简直是条有毒牙、而且会飞的老狐狸。”
老七再问道:“那你为何要这样忍辱负重,究竟图的是什么?
老六这次却闭上了嘴。
……
“卢公子,您尝尝,这是不是您所说的那种酒?”董飞满脸神秘地递过一杯酒。
“成了?”卢小闲惊喜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尽量按您的意思去做的!”
卢小闲接过酒杯仔细端祥:“不错,晶莹透明没有杂质。董掌柜,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来,还是岑掌柜提醒了我,他给我说起杨珂制作玫瑰香露的事情。我专程去求教了杨珂,得知他的玫瑰花露是用蒸制的办法做成的。于是,我受到了启发,同样用蒸制的法子来酿这酒的!”
卢小闲嘬了一口然后细品起来,良久才笑道:“不错,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什么?这才是第一步?”董飞疑惑道。
卢小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董掌柜,你这酒蒸制几遍?”
“一遍!”
“蒸制这一斤酒,大概需要多少斤杂酒?”
董飞想了想道:“大约要五斤吧!”
卢小闲笑了笑道:“问题就在这里了。”
董飞想不到卢小闲竟然懂酿酒,他谦逊道:“公子请讲!”
“蒸制酒时,先出者酒劲大,随着蒸烤时间的推移,越后者味越寡薄。因此,要想得到真正的烈酒,至少要蒸制五遍,用五十斤杂酒蒸出了一斤,这样才行!”
“五十斤?”董飞吃了一惊。
“酒光烈还不行,还要设法让酒味醇厚柔绵,甘润清冽,酒体谐调,回味悠久,这样才算是完美无缺的酒!”
董飞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卢公子,您说的这个法子我们酿酒之人称之为调香!”
卢小闲笑道:“就是这个意思!酒调出什么香味,你是内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
江雨樵一见卢小闲就皱着眉头道:“小闲,严宏图来找过我了!”
“哈哈!”卢小闲一听就乐了,“这个老狐狸终于沉不住气了!肯定是要请你上门了吧?”
“没错!”江雨樵点点头,“我按你教的话回复了他!”
“太好了,终于可以实施我们的计划了!”卢小闲拍手道,“什么时候?”
“明日酉时!”
外面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一派忙碌喜庆的景象,严宏图的书房内却是一室的萧瑟,这里是严宏图自己的世界。
除了两个大大的书架,室内仅有一张小小的方桌和一把太师椅。案头的一支红蜡烛泪婆娑,灯光昏黄,将严宏图高大的影子映在墙上。
外面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严宏图永远不给自己冲动的机会。
虽然请来了江雨樵,但严宏图心中还是有着一丝疑虑,他不明白江雨樵为何要执意要带上卢小闲,难道就因为卢小闲是他的女婿吗?这也有些太牵强了吧?
“门主,江岛主与卢公子到了!”老六在屋外轻声道。
“我知道了!”严宏图应了一声,缓缓起身。
“江岛主,江岛主!”伴着一阵爽朗的大笑,随后十几个彪形大汉鱼贯而出,宛如众星捧月,拥着严宏图迎了出来。
严宏图鹰视虎步,豪气遄飞,俨然有王者之风。
江雨樵看了一眼严宏图,并没有说话,而是悄然站在了卢小闲身后。
卢小闲当仁不让,急忙上前几步,抱拳当胸:“严门主亲自来迎接,在下愧不敢当呀。”
严宏图皱了皱眉头,不管怎么说,江雨樵也算是名动江湖的人物,却偏偏要躲在一个年轻后生的后面。
本来他是想请江雨樵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但现在看来,还必须先与卢小闲打交道。
严宏图只是微微一愕,但很快化作春风满面,热情地上前揽住卢小闲的胳膊:“卢公子,你能有这样的岳父,可真是不简单呀!快请,快请。”
严宏图与卢小闲携手走进大厅,跟身材高大的严宏图一比,卢小闲更加显得平庸之极。
江雨樵也不言语,跟在他们后面也进了大厅。
严宏图迎接卢小闲与江雨樵的礼节十分隆重,三十六分坛的坛主、长乐门八大金刚齐集,只是不见四大护法出现。
严宏图逐一向卢小闲介绍,卢小闲对每个人都谦恭有礼。
长乐门群英见卢小闲如此普通平凡,门主却对他恭敬有礼,个个都觉得很是忿忿。
除长乐门群雄外,堂中还有许多潞州城中的士绅、名士。
最让卢小闲吃惊的是,座中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神情倨傲的中年人,经严宏图介绍,竟然是潞州长史施敬之。
卢小闲不动声色地与一干人等见面,相互很是客套。
筵席已经摆开,美酒也已满杯,宾客已然就座。
严宏图极尽礼数,将江雨樵请到上首入座,可江雨樵却执意不坐,非要让卢小闲去坐上首。
卢小闲也不客气,大刺刺便坐在了上首。
严宏图正要举杯说话,忽闻窗外遥遥传来一声唳叫。
他眉头一皱大踏步走到窗前,挥掌“啪”的一声推开了窗户。
不知何时,窗户外面竟是大雾弥漫,白茫茫一片,见不到任何东西。
大厅中骤然烛光摇摆,严宏图身形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喝道:“去看一看!“
老八一个鹞子翻身,穿窗而出。
只听得衣袂破空之声,剩余的七人飞速组成一个奇特的阵形,将严宏图围护在中间。
“不好!”卢小闲突然道:“严门主,刚才出去的人是谁?赶紧派人去支援他,否则他将凶多吉少!”
严宏图虽然不解,但心念电转,迅速下令:“去几个人看看老八!”
不一会,老八进来了。
只不过,他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被人抬进来的,已经死了。
八大金刚中的老八擅长暗器,他的左手中是一把铁莲子,右手扣着十几枚毒蝎针,左右双肘暗藏的飞刀也已打开机关,口中齿间还叼着三枚枣核镖,两只靴尖的飞弩也已上弦。
可惜的是,这些都没能发出去,浑身上下就被无数的短箭射成了一只刺猬。
卢小闲看着老八身上的这些短箭,忍不住惊叹道:“竟然用的是连珠伏弩”!
严宏图两腮肌肉都感觉有点抽搐,他沉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