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无伤作为嫡次子,只比兄长卢无忧小了一岁。卢若良对卢无伤抱了很大的期望,专门将他送到幽州府学苦读。
明年,卢无伤将赴长安赶考,若是能考得功名,便是卢家最大的荣耀。若不是今日商议之事过于重大,一心苦读的二公子,是绝不会放下书本回到卢家老宅的。
听了卢无忧与卢无伤的话,一旁的卢小闲心头不由暗笑:什么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里的夫人听到就好。只是不知院中的夫人,听了两个亲儿子的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卢若良也觉得卢无稽有些儿戏,对他摆摆手:“好了,你坐下吧!”
既然是作戏,当然得把戏演足了,卢无稽诚恳地对卢若良大声请求:“父亲,您再考虑考虑,看在您与夫人多年夫妻的情份上,就帮夫人这一回,帮刘家这一回吧!”
卢无稽越说越不像话,卢若良不由恼了:“住嘴!你给我坐下!”
卢无稽不再言语,乖乖坐了下来。
卢小闲朝卢无稽挤了下眼,以示赞许。卢无稽演戏演的很到位,夫人肯定会领他的情。既然目的达到了,最终商议的结果,对卢小闲和卢无稽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想到这里,卢无稽嘴角微微上翘,像看戏一般瞅着众人。
卢小闲与卢无稽来回变换的表情,让一旁的管家很是奇怪,他隐隐感到,他们二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
议来议去,最后也没个定论。
卢若良询问卢小闲的意见,卢小闲摇摇头:“这是卢家内部的事情,我听听可以,绝不会发表意见!”
见卢小闲如此说,卢若良也不好勉强。
最终卢家商议的结果是:暂时先不出手帮刘家,静观其变,看看林家下一步动作再做打算。
……
卢无稽回到自己的屋中,许氏正在焦急的等着他。
“议事怎么议了怎么久?”许氏将扣在饭菜上的碗碟取下,“饿了吧?快点吃吧!”
“何止是饿了!”卢无稽拿了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含混不清的说,“我都快要饿死了!”
“老爷心情怎么样?”许氏问道。
“心情?”卢无稽摇摇头,“心情不太好!”
说这话时,卢无稽不由暗忖:等林家收拾了刘家,全力开始对付卢家的时候,就不是心情好不好的问题了,卢家能不能生存下去都很难说。
听卢无稽这么说,许氏有些放心不下,起身对卢无稽道:“无稽,你慢慢吃,我去看看老爷和夫人!”
许氏匆匆离去,卢无稽叹了口气。
……
刚吃完饭,卢宇霄便来找卢无稽了。
抄写《急就章》,这是程夫子布置的作业。帮这种忙对卢无稽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他摆好笔墨纸研,笔入手中信手写来,笔锋回旋进退,莫不中节,结字造型或倚或正,或重或轻,整行一笔而下,来去无踪。
卢无稽有如神仙般的纵逸书写,直看的卢宇霄目瞪口呆,如痴如醉。
仅一柱香工夫,卢无稽便写完了,卢无稽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卢宇霄瞅着卢无稽洋洋洒洒写的《急就章》原文,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三叔,怎么了?”卢无稽奇怪地问道:“我写的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写的太好了!”卢宇霄苦着脸道:“可是,若我拿它给夫子,夫子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是我写的?”
卢无稽天分极高,自小便苦练书法,所写的字飘逸潇洒。而卢宇霄写的字则如狗爪子爬一般,把卢无稽写的字交给夫子,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夫子:此字乃捉刀代笔。爪
卢无稽把这茬给忘了,挠挠头道:“没关系,三叔,我再重新写给你!”
卢宇霄要写一遍《急就章》,估计至少也得三个时辰。虽然卢无稽写的快,可让他再专门为自己写一遍,卢宇霄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卢无稽索性信笔涂鸦,连纸面都不看,一边与卢宇霄聊天,一边运笔如习,一气瞎胡写。
这一次写的更快,写完后卢无稽舒了口气:“这下该没问题了吧?”
卢宇霄依然摇头:“不行,还是写的太好,夫子那里肯定过不了关!”
这让卢无稽有些为难了,他没想到把字写的差一点,竟然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卢无稽当然不能半途而废,他笑了笑道:“三叔,这样吧,你把以前写过的字拿来,我模仿你的字写便是了!今后,你的功就课全包在我身上了!”
听了卢无稽的话,卢宇霄感动的差点没掉下眼泪来。有卢无稽替自己做功课,卢宇霄岂不是有更多的时间去玩了?
刚从卢无稽屋里出来,卢宇霄便迎面碰上了管家。
“咦?三老爷,您这是……”管家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卢无稽替自己做功课的事情,卢宇霄哪敢让管家知道,若传入卢老爷耳中,岂不是要遭殃了。
他支吾道:“我找无稽借本书!”
说罢,头也不回便急匆匆走了。
见管家进屋来,卢无稽赶忙起身施礼。
在卢家,管家算是老资格了。
老太爷做家主的时候,他便是管家,将卢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卢老爷做家主,对管家依然倚重。虽然他只是管家,可包括卢老爷在内,卢家谁也不敢把他当作下人看。
卢无稽当然也不会慢怠管家。
“无稽少爷,你对今日议事怎么看?”管家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卢无稽一愣,管家怎么莫名其妙问起这个问题,难道是自己作戏被他看穿了?
不可能呀!
管他呢,就算看穿了,自己死不认账,他又能奈我何?
想到这里,卢无稽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觉得夫人太难了,所以才建议卢家应该……”
“我问的不是这个!”管家打断了卢无稽的话,“我想知道,你对林家怎么看!”
“这……”
卢无稽有些犹豫,他不知该说实话,还是该装傻。
管家似乎看破了卢无稽的心思,淡淡道:“我知道,一直以来,因庶子身份你都做事谨小慎微,生怕引起别人的猜忌。可不管怎么说,卢家若在,还有个栖身之处。若卢家土崩瓦解,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都将成为无根的浮萍。真若到了那时,再谨小慎微又有何用?”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管家说的很直白。
卢无稽试探地问道:“管家,您到底想知道什么?”
管家逼视着卢无稽:“我想请教,无稽少爷怎么看待林家,怎么看待卢家与林家的关系,下一步卢家应该怎么做?”
卢无稽不知管家是怎么了,非要逼着自己表态,这让他很是为难。
管家似乎并没打算放过他:“我可是诚心求教,无稽少爷难道真不愿赐教吗?”
管家在卢府内的地位不可小觑,卢无稽不想因此得罪管家。
想到这里,他对管家道:“管家若真想听,无稽当然可以直言不讳,只是想求管家答应无稽一件事情!”
“请讲!”管家点点头。
“我说的,只是一家之言,管家听听便可,千万莫要再传出去。”
管家再次点头:“我答应你!”
……
正屋的寝室内,双眼红肿的夫人一言不发。
卢若良心烦意乱,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终于,卢老爷停下了脚步,瞅着夫人道:“我知道,你是为刘家的事埋怨我!”
夫人没有言语。
“我这也是没办法!”眼药水叹了口气,“若只是我个人的事情,别说是帮大舅哥的忙了,就是让我赤膊上阵去跟林家斗,我也没有怨言。可是,这事关系到卢家,几百年的基业若毁在我手上,岂不成卢家罪人了?将来,我有何面目去见卢家列祖列宗?”
说到这里,卢若良不由叹了口气。他才刚过不惑之年,两鬓已经爬满了白发。家主哪是那么好当的,从做家主第一天到现在,他就没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早知道这样,这家主还不如让给卢小闲去做呢!
看着夫君憔悴的面容,夫人不由有些心疼,顾不得再和他呕气,抹着眼泪道:“这都是命,谁能想到一个林家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你为卢家着想我不怪你,可眼睁睁看着刘家就这么倒了,我也心不甘呀!”
卢若良本想劝劝夫人,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倏的,夫人恨声道:“还有那两个白眼狼,连一句贴心的话也不肯说,我算是白养他们了,还不如一个庶子!”
卢若良被夫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是在恼自己的两个亲儿子。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许氏轻轻走进屋来。
见夫人正抹着眼泪,许氏怔了怔,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准备悄悄转身出去。
夫人叫住了许氏:“秀儿,有事吗?”
夫人口中的“秀儿”,便是许氏。
许氏年轻时,是卢老爷和夫人房中伺候的丫鬟,这么多年来,卢老爷和夫人都习惯唤她“秀儿”。
“哦,没事。我听无稽说老爷心情不好,所以过来看看!”许氏赶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