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用意古月一下子便猜出来了,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好志气!看来你师父我当初没看错人!”
一开始,他没想过收她做徒弟,而现在他在庆幸,庆幸他收她为徒了。
他浑浑噩噩过了这几十载,确实还不如她一个小丫头。
看到了她的成长以后,他便长舒了一口气,眼下就算是死,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那是!不过师父你还没答应我呢!”
“这个嘛以后再说,不着急。再说了,你师父我还能跑能跳,干嘛非得待在你这个小丫头身边?不过小丫头你放心,等以后我走不动路了,我肯定赖着你,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烦。”古月笑着说到。
他这么一说迟玉卿便放心了。
“师父您放心,徒儿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迟玉卿依偎在他身边撒着娇。
他就自己这么一个亲人了,迟玉卿想要他安度余生。
古月只是点头,却没再说话了。
楼里,沈鸾走过屏风看到的并非她记忆中的翩翩少年郎,而是一个满头白发,一身枯骨的糟老头。
她沉下脚步,有些认不出自己眼前这个人了。
“公主!”却是季庸先认出了她,她的举手投足都是他所熟悉的。
听着他苍老的声音,沈鸾几欲落泪。
她缓步上前,看着他:“阿庸,是你吗?”
她不敢相信,季庸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想到迟玉卿告诉她的,季庸快死了,他们并没有骗她。
她不由得感到悔恨,这么些年她一直不愿醒来,却不知她将季庸蹉跎成了这副样子。
“公主,是我。我是阿庸,是你的阿庸啊!”他拉着她的手,像从前一样,两人凭栏远眺,看着不远处巍峨森严的皇宫,看着远处的丛山峻岭,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
他始终是笑着的,但沈鸾早已泣不成声。
“公主,你说当年我若是再勇敢一些该多好?或许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他不由得叹惋道。
忆起往昔,只有可惜。
他当年没有本事让皇帝将她下嫁于她,在她说出她要前去小瀛洲和亲时他也没有再做争取,这是他的遗憾,也是他的报应。
“不,是我害了你!”沈鸾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
若是他们当初没有结缘,他或许会遇到一个良人,相濡以沫过完一生。
而不是和她痴缠一辈子,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是她对不起他。
她将责任归咎于自己,他却不认同。
“可我甘之如饴,亦未曾后悔过。公主,此生得以与你相遇,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临了能见你最后一面,我这辈子便再无遗憾了。”
他只是想再见她最后一面,正因为这个信念才让这口气让他撑到了这么久。
可来之前,他服了毒。
“不!我要你好好活下去!”他们这才刚刚重逢,她便要眼睁睁看他离她而去了,对于她来说,这太过残忍了,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季庸忍着心口的疼痛,缓慢抬手将她眼角的珠泪抹去:“公主,你莫要为我流泪……”
话还没说完,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身体里的毒发作了。
“阿庸!”沈鸾吓坏了,赶紧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抱在怀中。
暗处的平南王也有些诧异,他并不知道季庸服了毒。
“阿庸!是谁,是谁给你下的毒!我去找古太医,对,古太医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沈鸾已经语无伦次了,他很明显是中了毒,她也方寸大乱。
她要起身去找古月,季庸却拉住了她。
他摇了摇头,让她抱着自己:“是我自己服的毒。公主,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吧……”
他季庸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他知道在她眼中的他亦然如此。
他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阿庸了,他也不想让她记住他这副鬼样子,所以他才选择了走这一步。
他不后悔。
“好。”沈鸾眼前一片模糊,她的双腿就好像石头一般,动也动不了,她只是静静的抱着怀中的他,两人又说起了从前。
“公主,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在我心里你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他知道她心中有愧,但他不想让她背负这些活着了。
“我知道。”她将下巴抵在他的额上,她的眼泪也淌在了他的脸上。
她将自己封闭了这么多年,在听到他这句话时终于释然了。
原来一直是她自己没有放过自己,她真的后悔了。
两人又说了很多话,虽然一直都是季庸在艰难开口,而她声泪俱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点头和摇头了。
“公主,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你不要怨我……”他气若游丝,说到最后都已是哑然无声了,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仍是不愿闭上。
他还贪恋她的样子,他是个贪心的人,他下辈子还要遇到她。
只是他还没等到她点头,便坚持不住了。
在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沈鸾却是止住了眼泪,她哭不出来了。
她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什么话也没说,安静得不像话。
她的阿庸,到底还是将她一个人留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平南王才走了出来。
他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也是于心不忍。
造化弄人这几个字就是如此的残酷。
“皇姐……”平南王很是心疼她,他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小瀛洲时的她一样,那个时候她也是如此的痛苦。
沈鸾抬起头,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可她的心中再无波澜了,她的心好似跟着季庸一起死了。
她又低下了头,和季庸依偎在一起。
“皇姐你好狠的心啊,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吗?”平南王觉得很是憋闷,心口有一股气憋着吐不出来。
他没想过她的反应是这样的,他有些委屈。
沈鸾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轻将怀中的季庸放下了。
她起身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温情,而是冷漠。
“沈沧,你是怎么敢来见我的?”她看起来明明很脆弱,但语气却异常的尖锐,至少在平南王听来是这样的。
“皇姐……你……”平南王承受不住她眼中的冷意,连连后退,险些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