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刚开春的时候,是每年一次的御前会议,三省六部的大员均要到会,总结上年的国事,商议今年的国策。
御前会议在万寿宫大殿内进行,皇帝明无尘并未出场,只在隔壁精舍内一边听着,一边翻阅各部奏折。
大殿另一边是太后寝宫,太后也是听政者。
当然她也是当朝执政者之一,甚至实权大过皇帝明无尘。
主持会议的是当朝中书令李世中,官居正一品,为首席宰相。
另外两位主持人则是尚书令裴元,官居正二品宰相;门下侍中郑谦,官居正二品宰相。
“议政吧。”李世中独自坐在东北方向的椅子上,正北方的龙椅空着,其他人则是站议时政。
“咱们先议去年的事,六部尚书哪一位先说。”郑谦开口道。
户部尚书高启文率先开口:“去年朝廷用度超支过大,微臣不敢不说!
去年的各项税银一共是八千一百万两,而去年的各项开支已然高达八千九百万两!超支八百万两白银!”
听到这,明无尘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叹息一声。
“都是哪些部门超支了,超支了多少,让他们自己讲明白缘由。”李世中吩咐道。
“首先是兵部,去年的预算是一千八百万两白银,结果却用掉了两千万两白银,超支二百万两。”
“赵尚书,这些超支的银两花在了什么地方,给大家说说吧。”李世中看向兵部尚书赵利丰。
“多花的银两主要用在了剿灭南部叛军吴增新上面,西南山高林密,蚊虫肆虐,粮草根本运不到前线。
后来,还是平南将军秦子辰想出拿钱和当地老百姓买粮的办法,这才勉强维持住军队补给。
就算这样,前线的将士还有不少啃着树皮、草根作战!光说兵部多花了银子,我们兵部的苦,又有谁知?”
赵利丰慷慨陈词。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围剿一个所部不过十万的吴增新,三年来花掉近两千万两白银,你们兵部是干什么吃的!”
户部尚书高启文怒斥道。
“是是是,我们兵部作战不力,不如高大人来指挥作战,我们这些人都辞职还乡好了。”赵利丰摊了摊手。
“你……!”高启文正欲回怼。
“好了。”李世中打断了二人,
“军国大事,多花些银子也是应该,只要能平定国家便好。
还有哪些部多花了银子,都说说清楚吧。”
“还有工部,去年修白浪河的河堤,修杨子江的偃口。
预算是两千六百万两白银,结果却花了三千万两白银。超支四百万两!
郑大人,你怎么解释?”
郑炳坤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去年夏天的时候发了一场大水,工期耽误了,我们辛辛苦苦干的活白费了不少,但是我们还是竭尽全力,抢在年底前完成了工期。
我就不明白了,都是干着朝廷的差事,为什么总是谁干的越多,受的委屈就越大!”
郑炳坤振振有词。
“谁像你郑大人这般精明能干呀?
你兼任着礼部尚书,却把吏部多花的银两记在我们吏部的账上呈报户部。
这样的聪明事,也就郑大人你能干的出来。”吏部尚书李业峰也在一旁补刀。
“礼部超支了多少?”李世中问道。
“二百万两白银。”李业峰抢先回答。
“郑尚书,这二百万两还请解释清楚吧。”李业峰接着笑问道。
“我就不明白了,这些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郑炳坤很是不耐烦。
“去年礼部要给吏部印制一批官服,可是国库里的丝绸不够用,只好从江南丝绸商人那里采购丝绸。
运丝绸的船走水路进京的时候,遇上暴雨,船都翻了,只好派人将运河里的丝绸打捞上来。
可是还有很多丝绸丢失了,只得再采购一批丝绸。
这多花的银两,记在你们吏部的账上有什么错?
大家当的都是我大琰的官,干的都是国家的事。
这多花的银两,你们为什么总是揪住不放呢?!”
“嗯。”李世中点点头,“朝廷无私账,各部把超支用度说清楚了便好。”
“爹……”李业峰正欲说话。
“这里是御前会议,没有你爹,只有当朝中书令。”李世中赶忙呵斥道。
明无尘心中很清楚这些事情,对此也很无奈。
自己孤身进京继承大统,身边可信的人只有一个吴六哥。
要想当一个手握实权的皇帝,就必须有大臣给自己办事,听自己的话。
对于这些人做的一些事情,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难听一点:不给他们好处,他们又凭什么跟着你混呢?
什么大水、什么翻船,不过是他们吃回扣的借口罢了。
当然,睁一只眼也是十分必要的。这些人若是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惩治他们。
有些事不上秤还没有四两,可若是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就像这次御前会议的发难,幕后必然有人指使。
只不过,凭这些东西是搬不倒郑炳坤他们的,因为还有另一个人要维持朝政平衡。
没错,就是太后,自己的养母。作为大琰的实际统治者,她要将一切不确定因素扼杀。
反正她也没有改朝换代的想法,大权早晚要落在自己手上。
权力呀,拿起来了,谁又能放得下呢?
更别说她这样的女强人,当年诛杀先皇的亲兄弟赵王,将反对的大臣流放的流放,收押的收押。排除万难迎自己进京。
当权者至少要往后谋划三代,自己用一批大臣,继任者用一批大臣,按例皇太孙也要安排师傅。
只不过,明无尘未曾纳妃。
除了自己,太后不可能考虑别人了,否则当初不会迎自己进京。
所以,御前会议的事情,太后只会借此敲打自己一二。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若还是像去年那样,寅吃卯粮,前吃后空。
真不知道等卯粮吃完了以后,我大琰还有什么可吃的!”高启文说道。
“你的意思是修几条河,剿灭一个反贼,已经把我大琰弄的山穷水尽了?!
还是说干脆放任别人造反,咱们守着京城偌大的国库等着被人家灭了?!”郑炳坤丝毫不退让。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启文说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从一开始你就上蹿下跳,危言耸听。现在我明白了,大奸似忠,说的就是你!”
郑炳坤步步紧逼。
“我只说各项用度应该节省,我没说不该花这些银子!”高启文回怼道。
“那你觉得谁干的更好,让他来干好了,我一定听高大人的。”赵利丰也开怼了。
“修得身形似鹤行,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明无尘终于坐不住了,他必须平息这场争斗。
尽管郑炳坤他们占据上风,但是若放任他们吵下去会让太后产生猜忌,自己要提前夺权。
“李相,你觉得他们谁说的有道理?”明无尘看向慌忙起身跪拜的李世中,问道。
“回陛下,都有道理,却也都似是而非。”李世中回答道。
“哦?为什么?”
“同朝为官,如同乘一船。遇到困难,应当携手并进、同舟共济才是,而不是相互推诿。”
“李相说得对。”明无尘转身坐在龙椅上。“众卿平身。”
“朕刚才念的是《问道诗》,朕最喜欢的便是最后一句:云在青霄水在瓶。
云与水,本没什么不同,只是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罢了。
就好比诸位爱卿,有的为云,有的为水,仅此而已。”明无尘淡淡道。
“启禀陛下,去年的事情议过了,今年的国策也该议议了。”李世中说道。
“商议吧。”
------题外话------
真正的朝堂争斗要复杂很多,不过咱这水平只能写点简单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