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飞掠半个时辰,终于抵达聚山外。
短短三天,来此寻求庇护的难民已由数百,涨至万人;现场混乱汹涌,毫无秩序可言。
李云放下枯叶上的伙伴们,对浩瀚人群呼道:“大家不要乱,不要互相踩踏......”
众难民见此“义士”归来,心情振奋,混乱的秩序逐渐得到改善。
李云引领一群身强体健的志愿者帮助难民搭建简易帐篷、收治大量伤患、埋锅造饭解决饥荒问题......
忙前忙后三个时辰,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姑娘从医疗帐篷里跑出,来到李云面前,汇报道:“恩人,草药用完了,好多人的伤口急需处理”。
婶婶从露天灶台跑来,汇报道:“粮米不够,只能供应三百人的伙食”。
老伯也来汇报:“今晚可能还有上千灾民要来,恩人,你要不带我们这些人进山,山里肯定有很多野果、草药、山猪......”
李云忙得头晕,定了定神,疑惑问道:“为什么还有灾民,彗星不是早就被人抢走了吗,难道北方还在打仗?”
“打得凶哦,北边刚消停了几天,巫禾国王又派兵来了”,远处一个樵夫苦叹道。
上万人都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然而没有老师帮助,自己根本就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沉思片刻,对伙伴道:“我去想办法,很快回来”。
旋即乘坐“枯叶法宝”独自飞进“聚山”,寻觅诸般物件去了。
两个时辰后,李云满载而归,枯叶上托运着许多鲜果,还有十只被斩杀的异兽。
众人都来搭手,将这些货品搬下枯叶,然后适当分发下去。
老伯道:“还不够”。
李云的衣襟尚在滴血,顾不得休息,便又驾驭枯叶往聚山飞去,搜集各类食材及草药。
熬过夜晚,天色渐明。
齐水料理完北方的战事之后,终于回归。
李云向老师恭敬行礼,众人见状,也纷纷致谢灰衣老人,感激万分。
......
三天后。
帮扶难民之事做得差不多了,李云私底下找到齐水,禀道:“老师,有个姐姐想回家乡,我打算送她一程”。
“谁呀?”
李云目光示意正在帐篷里为伤患包扎换药的女子。
齐水斜眼道:“这里足足有一万三千人,你打算给每个人都提供接送服务?”
“她的家乡很远,她的修为又弱,这里又没有朋友......”
齐水远远凝视那女子,似猜到些小心思,淡淡道:“挺漂亮的一个丫头,你小子心里面究竟在想什么?”
“弟子没有胡思乱想,只是觉得她好可怜,去年就被贼匪抓了,家中亲友一定很悲痛”。
齐水淡淡道:“去吧,注意安全;送她到家之后尽快回来,这里这么多灾民还要你帮忙”。
李云恭敬退却,找到那姑娘,打算带她回乡;老伯也来到身边,道:“我老家在福山镇,与她顺路;半辈子没回去了,我这次也想回去看看”。
李云便驾驭枯叶,载着两人升空飞去。
......
飞翔天宇,骄阳当空,已至晌午。
李云从包裹里取出几个鲜果,分予两人食用。
老伯接过,便吃边聊:“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孙静”。
“你呢?”李云问。
老伯笑道:“我姓风,今年九十岁,你们叫我风老伯就好”。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姑娘问。
李云想了想,道:“我叫李云”。
“你爹娘都在山里面吗?”风老伯问。
“没有,我是从很遥远的“云涯国”来的,跟随老师修行快满三年了”。
风老伯指对方背上的冰寒剑刃,好奇道:“老恩人传你剑术,莫非他是剑宗的修行者?”
“剑宗?”孙静疑惑。
“就是玉清剑宗,中灵陆的剑道门派”,风老伯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报纸,道:“半年前我在省城游历的时候,看到报纸上刊载着这条信息”。
孙静久居匪窝,对于世上的事情不甚了解,接过报纸,细细观阅。
李云道:“我们不是剑宗的修行者,我们的宗门就在“聚山”,还有几个月才会正式开宗立派”。
低头看报的女子抬起头来,惊问道:“真的?你们宗派叫什么名?大概要招收多少弟子?”
李云摇首:“还不知道”。
风老伯笑道:“静儿,你想跟随老恩人修习道法?”
女子认真点头,神情恳切。
风老伯道:“为什么?你跟我学习医术多好,姑娘家家,何必跟他们学习杀人的功夫”。
女子轻叹道:“家乡贫弱,常被山外面的恶人骚扰;我想多学些道法,保护自己”。
李云摇首道:“老师先前观察过你,但他没有收你的意愿;你的根骨资质,显然没有达到标准”。
女子默然,自己年少时曾跟随一位道法低微的老先生修行,可修炼到如今,才只晋为“二品灵者”,仍然很弱小。
风老伯疑惑道:“恩人,你究竟是八品灵士,还是五品灵者?”
“五品灵者,我修炼的灵诀很特殊,所以灵力稍微强一点”。
孙静感叹道:“修炼三年就能晋为“五品灵者”,足以称作天才了”。
李云淡笑不答。
彼此一路闲聊,渐有兴致。
许久之后,枯叶终于抵达一座小小城镇。
风老伯道:“我到了,这里就是福山镇”。
俯瞰大地,镇上的居民约有数千,房屋很多,相比战乱的北方,此地较为安宁与祥和。
孙静微笑问:“风老伯,哪座宅子是你的家?我今后有时间会来拜访你,跟你学习医术”。
风老伯眼中蕴含复杂之色,伤怀叹道:“很多年前家里遭遇一场火灾,房子塌了,家人死了;我因在外游历,逃过一劫”。
风老伯指地上一角,那块地面已生长着茂密的草木。
李云道:“那你回去住哪?”
“我会在此停留三天,然后外出游历,治病救人;今后实在走不动了,就随便找个风水宝地,了结自己”,风老伯平淡笑道,沧桑的老脸蕴含从容,显然早已从火灾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孙静邀道:“风老伯,你去我家做客吧,我爹和娘亲会好好招待你和恩人;而且这里距我家只有六十里路,又不远”。
风老伯摇头,观看两位年轻人,笑问道:“你们今年多少岁了?”
“我二十二”。
“我十九”,李云顿了顿,道:“为什么问这个?”
风老伯感叹笑道:“世人常说:女大三,抱金砖”。
孙静道:“老伯说笑了”。
李云也笑,驾驭枯叶降落至地面三米。
风老伯指一座酒楼,道:“这里的酒很好喝,不知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老人跃至地上,彼此作别。
枯叶缓缓飞去。数十分钟后,抵达“渔鸥村”。
孙静遥指山沟里一座小小庄园,道:“恩人,那里就是我家”。
枯叶稳稳落在地面上,李云道:“好了,最后一截路,你就自己走吧”。
“你不去我家做客吗?我还没有报答你”,孙静连忙挽留,道:“天色暗了,吃了晚饭,歇一夜,明天再走吧”。
“不了,我还要忙着回山帮忙,老师特意嘱咐过我早点回去”。
“那就吃了晚饭再走,我娘烧的菜很好吃;前年我还埋了一坛酒,现在正好挖出来喝”,孙静捉住李云的手,真诚邀留。
李云也是好酒之人,笑道:“什么酒?”
“花瓣酿的酒”。
于是心念驱使,枯叶法宝缩成巴掌大小,揣入怀中。
“走吧”,李云接受她的邀请。
......
行下山坡,距离那座熟悉小院越来越近,晶莹的泪珠,终究从姑娘脸颊滑落。
还记得去年农忙时节,女孩和父母一起吃过晚饭,天色尚早,便背着竹篓独自上山割青草,用以饲养家禽。
然而山林里早有一伙贼匪藏伏,他们半月前曾见过这美丽姑娘,惦记已久,今天呼朋引伴聚在一起,本打算等到夜深人静再潜入小院掳人,现在却时机正好。
山上庄稼地里,姑娘正弯腰割草,背后忽有脚步声传响,连忙回头观视。
砰!
贼人手快,一拳恶狠狠猛砸在她的后颈上,震得她脑袋晕晕摇晃,踉踉跄跄倒在地里。
可姑娘毕竟是一名“二品灵者”,虽然弱小,但也没有立即晕厥;她回过神来后,急忙呼喊:“救命啊,救......”
恶匪又跃起一脚,愤怒踢来,直接就把她踢得晕死了过去;然后麻利的捆缚手脚,胡乱塞进麻布口袋里扛走了。
姑娘醒来时,人已在匪窝......
“爹、娘,静儿回来了”,姑娘自语,语气有种难言的悲伤。
进入小村,行走在田垦小道上,看着熟悉的景物,感到亲切。
“李婶”。
堰塘边,努力洗衣的妇女闻此声音愣了愣,连转头一看,惊愕道:“静儿?”
妇女惊道:“怎么会,你去年不是被......”
女子点头,轻声道:“我好运得救了”。
妇女惊道:“那可是“风云帮”的恶人啊,连城军都没办法剿灭”。
“是恩人救的我”,孙静介绍旁边的男子,道:“他是一位很厉害的修行者”。
妇女见到男子身上负有宝剑,气息雄浑不凡,渐渐信服。
“好,好啊”,欣喜异常道。
“对了,我爹娘他们还好吧”,孙静询问。
此语似是蕴含某种魔力,李婶原本欢喜的笑脸却沉了下来。
静儿的心头生出不安,娘亲体弱,自己被抓走这段时间,她一定很着急,难免急出病。
李婶望着女子,话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良久,轻声叹道:“孙哥和莹姐都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女子只觉脑袋轰鸣,灵魂也在震颤。
她有些心慌,懵了足足三秒。
“怎么......怎么会?”孙静失声道。
她实在不敢相信,爹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去世了!
“你骗我,对不对?李婶,告诉我实话!”
孙静急道,语气中透着惊恐。
李婶低沉叹道:“静儿,你爹娘确实死了,大伙共同把他们安葬的。就葬在那座山的雪树下”。
指了指东面的青山,那里却长着一棵白色的雪树。
女子不住摇头,不愿相信,惊恐道:“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
但她刚才潜意识顺其所指,已然瞥见了不远处东山上的坟,墓碑上刻着两个“巨大”的熟悉名字。
“你一定在骗我!”
女子大吼,状若失魂,连忙转身朝着自己的家跑去。
跑着,跑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就从眼角滑落。
李婶忧心忡忡,扔下手中正洗着的衣服;跟在前者后面,也疾快跑去。
无人居住的小院,已显破败;蛛纹四布,物品上落满了灰尘。
女子焦急又恐惧的把门推开。
“爹,娘,静儿回来了”。
然而,老屋却无任何回应,空气死一般的冰冷与寂静。
“女儿回来了啊......”嘶喊道。
追来的李婶已至小院外,看着那颓坐地上哭泣的孩子,心中非常担忧。
“静儿,别难过了,把身子急坏了,孙哥他们也会伤心的”,许久后,李婶轻步走进小院,轻声劝道。
女子仍在哭泣,悲痛且不敢相信。
李婶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孙哥他们,其实生病很多年了。只是此次你被抓,他们一着急,病情就加重了些。没过几个月就去世了”。
颓丧的女子抬起泪脸,泣声问道:“我爹娘生病很多年了?”
“是啊”。
李婶道:“为了不让你担忧,才没告诉你。就算没有这件事,孙哥他们也最多还能活三年......”
抚着女子的头,叹道:“生了重病治不好,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经历,你要看开点啊”。
堂屋里的气氛静默且压抑,炎热的空气显得冰凉。
许久,女子的眼泪虽然还在流,但并没有癫狂之色了;想来,应该是缓过了神。
李婶望眼山头初升的幽月,轻声说道:“去婶婶家吃晚饭吧”。
女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木然道:“不了”。
她无力的站起身,自去打扫收拾屋子。
李婶没有强求,丫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道:“待会做好饭,婶婶叫坤儿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