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到现代,姜芷早就和自己老爹怼起来了,但这里是以孝治天下的封建社会,孝字大过天,就是皇帝老儿站在面前也得给这个字让路。
因此姜芷不但不能对姜令安发火,还得压着脾气好言相劝。
否则就是忤逆不孝,一旦沾染上这样的名声,叶珩这辈子就完了。
姜芷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总之先礼后兵,不听再进行下一步。
“寻常小孩开蒙,夫子通常以故事引之导之,爹爹在私塾里不也是如此吗?珩哥儿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姜芷又道。
姜令安抬起头来,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他对珩哥儿的期盼和作为不叫揠苗助长,而是在摧毁一个可能成才的孩子,让他坏了根基。
“阿囡说得极有道理,爹以后不会了。”姜令安反思自己的过错,然后提步走到叶珩跟前,扯着笑说:“珩哥儿,外公下次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叶珩揪着脸,还是不想看姜令安。
姜芷拍拍他的肩膀:“外祖父讲的故事很好听哦,阿娘小时候也听了很多故事呢。”
自家娘亲小时候也听故事,叶珩这才松了口,看到姜令安还是翻了白眼:“那好吧,珩哥儿听外祖父讲故事,下次!”
“乖宝真是娘亲的好孩子。”姜芷赞道。
叶珩羞怯怯得笑了。
原来自家娃子也是个害羞的宝宝。
姜芷让叶珩跟姜令安告别,带着叶小妹一块儿回村里。
这次姜芷不忙着做白糖,家里的麦子快要熟了,往年都是叶家人一块儿收割的。
现在姜芷来了,她压根儿不想自己动手。
听说村里每年都会来流动收割人,她想等这些人来帮忙收割。
这些天,叶小妹在家编络子,还给叶珩讲了许多她知道的典故,不过这些叶小妹都是背着姜芷讲的。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典故,如果什么都推给梦境的话,可信度未免太低了。
希望嫂嫂对她没有怀疑。
姜芷睁眼看着麦子变成金黄色,就在她准备割麦子这一天,村里终于来了收割人。
是隔壁村儿的,姜芷打听过。
五个人,两亩地一人六十个铜板,姜芷总共给了他们三百个。
除此之外,姜芷需要管一顿饭。
这没问题。
这些都是民间自发形成的专业收割团队,姜芷见他们各个皮肤黝黑干涩,手上不是裂开的伤口就是深厚的老茧。他们卖力得在地里弓着腰,甚至还有个小伙子跪着割麦子,手法干净利索,几乎不掉麦穗儿。
一般请人收麦子的人户并不多,毕竟人力成本不低。
在同村人看来,姜芷家中没有主要劳动力,请人收麦都是迫不得已。
麦子割回来,几乎填满了叶家的院子。姜芷又犯难了,麦穗儿还在麦秆儿上,怎么把麦子快些脱下来啊?记忆之中,往年家里都是用棒槌一锤一锤得打下来的,没个五六七天根本搞不定。
效率低下,弄完了还一身伤。
必须想别的办法进行脱粒。
“嫂嫂,我回来了。”叶二郎背着个小包袱,推开院门。
“二郎怎么回来了,吃饭了吗?饿不饿?”叶二郎手上捏着布鞋,脚底穿的是一双草鞋,姜芷按下心里大大的疑惑,问道。
叶二郎关上篱笆门,回过头来道:“我在路上吃了干粮还不饿,估摸着家里该收麦子了,我向师傅告了假。”
“快些进来。”姜芷向他招手,而后转身去了厨房。
叶二郎在水缸旁舀了瓢水咕噜咕噜喝下,然后捧水扑在脸上,洗干净脸上的汗渍。
“二哥。”
“小叔叔。”
叶小妹拉着叶珩从屋里出来,见到叶二郎格外高兴。
“小妹,珩哥儿。”叶二郎蹲在地上,脸上水渍未干,叶小妹赶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
叶二郎抽过帕子自己胡乱在脸上抹:“家里的麦子都收了吗?”
“嫂嫂请人帮忙收的。”叶小妹道。
“我该早点回来的。”叶二郎略微自责,这样就不必花钱了,能节约一笔是一笔。
叶小妹笑道:“没事的,现在家里还算宽裕,嫂嫂正在为麦子脱粒犯难呢,往年咱们都是敲下来的,嫂嫂嫌这速度太慢了,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麦穗上头的须子扎人得很。”
“没关系,我来敲就是了。”叶二郎道。
“我也敲。”叶珩在一旁拿着根短竹棒子霍霍道。
“好,乖宝也敲。”姜芷端端着一碗荷包蛋出来,道:“二郎,来吃些东西。”
“嫂嫂,我不饿的。”叶二郎摆手摇头,推辞不吃。
姜芷蹙眉:“你长大了连嫂嫂的话都不听了吗?”
这话一出,叶二郎犹如被下了圣旨,反抗不得,只好埋头吃了起来。
一滴咸咸的泪落进甜甜的糖水之中,还是家里好,长嫂如母,对他甚至比母亲还要好。
母亲一生要强,把全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大哥身上,他们这些小的都只能捡大哥剩下的。他是从何时感觉到有家的温暖的呢?就是从嫂嫂嫁进来之后。
“吃着甜的,怎么还掉出咸的来了?快收回去。”一家人围坐在黑漆木桌旁,姜芷见叶二郎哭了,半开玩笑得安慰着。
“娘亲说得对,小叔叔不哭,之前小姑姑哭,珩哥儿拍拍,现在小叔叔哭,珩哥儿也拍拍。”叶珩说着,伸出小手拍了拍叶二郎,还不忘念叨:“小叔叔不哭,拍拍,吹吹,不哭不哭。”
“噗嗤——”姜芷忍不住笑,叶小妹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完荷包蛋,叶二郎将包袱打开,摸出里边儿的半吊大钱。
“嫂嫂,我在木匠行不愁吃喝,我有钱的,这些钱都是嫂嫂的辛苦钱,当留给侄儿日后读书用,我是个粗人带太多钱在身上不好。”
这孩子,长辈给零花钱不应该吗?他一个人小小年纪在外打拼,碍于时代的特点,姜芷才没强行把人给捞回来,给点傍身钱,这还客气上了,也太实诚了些。
“二郎,你是个好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嫂嫂为什么要偷塞给你半吊钱?”姜芷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