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妹掀开被子,披上打了补丁的衣裳,然后习惯性地找镜子梳状,却发现房间里没有镜子。
对啊,她回来了,家里穷,根本买不起铜镜。然后她凭着想象给自己扎好了头发。
这边姜芷用木簪将头发簪了起来,然后去杂物间拿了镰刀和锄头。
今天给菜园子里的秧苗除草,明天还得下田去收拾水田。
好些人家都租了牛翻地,自家也不例外,待晚饭十分她再去村里找有牛的人户商议。
这可是真种田啊!虽然小时候也在村里生活过一段日子,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没想到吧,现在还真成了地地道道的农妇。
“嫂嫂,我好了。”叶小妹拉着珩哥儿出来,姜芷观她气势都变了,似乎有了棱角和刺。
“好,走吧。”姜芷将镰刀交给她。
一家三口蹲在菜园子里,叶珩小娃还处在听话阶段,看阿娘和小姑姑那么卖力的拔草,他也学着拔草。
“珩哥儿你分得清秧苗和野草吗?可别把秧苗给拔了。”叶小妹指着那一丛丛青油油的秧苗对叶珩道。
小娃娃确实不太懂,于是姜芷抛给叶珩一簇野草:“珩哥儿仔细瞧瞧,然后告诉阿娘这两个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叶珩捡起野草有模有样地对比了起来,他思索着该怎么表达。
“娘亲,我知道,秧苗长得直,好看,杂草贴着地,不好看。”叶珩小娃比对两者后大声得说。
“珩哥儿好厉害!比小姑姑还厉害。”叶小妹夸赞道。
被夸奖后的叶珩嘿嘿地笑。
姜芷一边除草,一边教叶珩认识新东西,一遍一遍纠正他的发音。
这地方的语言姜芷在脑海里演练了很久,起初她不怎么说话,用了一天一夜消化掉原主记忆才完全适应。
叶珩乖巧地跟着学了不少。
菜园子不大,除了一些个日常吃的蔬菜,就剩两圃秧苗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收工了。下午太阳猛烈了些,小院儿里的水几乎被蒸干了。
叶小妹挑着木桶去井口打水,姜芷则带着娃去巡视自家麦地。
和菜园子一样,就在自家门口,小麦已经抽穗,待到插秧之后,就可以收麦子了。
只是这麦穗儿,姜芷捏着没多长的小麦穗,是不是过分小了?
粮食产量如此低,靠土地吃饭始终不能长久,看来还得想些法子营生。
以后叶珩要读书,叶二郎虽然大概率会成为一个木匠,但私心里姜芷还是觉得叶二郎至少要做到基本识文断字,不然哪天被坑了都不知道。
还有叶小妹,她往后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但没有金钱亦是寸步难行。
傍晚,叶小妹带着叶珩在家烧饭,姜芷则穿越阡陌,去了叶家二房。
这个地方叫做叶家湾,意味着遍地都是姓叶的,虽然后来有过战争和各种天灾的冲击,多了许多外姓人定居,但叶姓还是占主要地位。
叶氏这一脉往上追溯有多少年姜芷不清楚,她只知道从老祖宗下来分为两脉,两边各自的辈分不同,为了区分,就称为大房和二房。除此以外,还有偏房若干,大家都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
大房二房从祖上开始算起,一直以来两支之间虽不算特别亲厚,但也没闹过什么矛盾,偶尔还会互相帮助。
与叶家大房人丁单薄相比,叶家二房就热闹了,到这一代,叶家二房实现了四世同堂,小辈加起来能凑三桌,最小的那个才出生不久。
可真能生啊!姜芷慨叹。
生产力落后的地区,人就是天然的生产力资源。
姜芷身为大房那边的长媳,在整个叶家大族里的辈分却是不低的。
和叶大郎差不多大的叶家二房小郎得称叶大郎为伯伯,因此姜芷和叶小郎的父母同辈,姜芷就得称叶家二房老太爷为叶二伯、叶小郎的父母为兄嫂。
叶家二房的老太爷今年六十几岁,他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凝聚毕生积蓄养了两头牛,就是这两头牛维系着叶家二房的荣盛。
在荒灾年份,叶家二房靠着牛带来的收益盘活了二房一大家子。因此牛就是叶家二房的护命神,宝贝得不得了。
眼下春耕,牛派上了大用场,每日来请牛耕地的人络绎不绝。
姜芷到的时候,叶老太爷刚牵着干完活儿的牛回到家中。
“大郎媳妇,你咋来了?”叶老太爷正在给牛喂草,转头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身影。
叶家湾现在披麻戴孝的就只有叶家大房。
“二伯安好,你家牛最近有空吗?”姜芷站在院儿门口问。
“有啊,明儿个一早耕完老五家的田,就有空档。”叶老太爷说话中气十足,姜芷见他一边的裤腿还卷在小腿之上,赤着脚,脚上全是泥巴。
“那行,明儿个下午我那两亩田,劳烦二伯搭把手一块儿耕了,银钱和他们一样。”
“好嘞,就山口那档子吧?保证给你妥妥的”叶二伯爽快的应着。
“不过什么钱不钱的?你……就不要客气,今年二伯不收你钱。”叶老太爷觉得叶家大房也忒可怜了,流年不利啊,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那怎么行?二伯莫要如此,传出去坏了规矩。”姜芷道。
看起来二房这边确实好说话,人也比较朴实。
“大郎媳妇听话,如今你一个人盘全家,还有个奶娃娃,不容易,二伯别的上头帮不了你啥,耕两块田费不了什么力气。”叶老太爷语气之间十分真诚。
“对啊大妹子,大郎没了,可我们还互相是妯娌,这点事儿就别推辞了。”屋里走出来个布衣妇人,她身着是秋草黄的颜色褙子,一直垂到膝盖下,下头是杏色裤子,腰上挂着个香包。
“大嫂嫂安好!”姜芷礼道。这位叶大嫂嫂名叫秋燕,是叶老太爷的长媳,今年四十出头。
叶秋氏摆摆手:“听话哈,明儿个下午你只管准备些牛爱吃的草就行,其他的交给公爹。”
叶二伯给叶秋氏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姜芷道:“如此,多谢二伯和大嫂嫂。”
“别客气,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寻咱。”叶二伯点头道。
道完谢,姜芷去了田间,她要亲自去查看两亩田周边的情况。
见姜芷越走越远,叶老太爷分析似的道:“方才大郎媳妇眼眶子都红了,这阵子肯定受了不少罪,那日大郎下葬,她差点没了,可也得顾虑着家里的孩子呀,而今来找我耕田,说明她心中已无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