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宫中传来消息,太后被废了,如今被关在福寿宫。”岁寒同她道。
秦真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她听到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有更好的方式去报复周国太后,而不是牺牲无辜的郭太妃他们。
她想着想着,原本干涩的眼睛又开始流起了眼泪。
百里明砚先前在宫中的时候见秦真真状态不对,就让岁寒和欢喜先把她送回来了,等他忙完了回来,就看到秦真真像个木头人一般坐在那里默默的流眼泪,原本大大的眼睛哭得都快成一条缝了。
他开始自责,他不应该让她参与这些事情的。
他都差点忘记了,肥墩墩就还是个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些。
虽然她平常看着没心没肺的,只晓得吃喝玩乐,但他知道她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他口拙,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郭太妃她们的死,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他走过去,把一个盒子递给秦真真:“肥墩墩,这是郭太妃她们的遗物,郭太妃她们有给我们留信,你看看。”
秦真真一手接过信,另外一只手抬起袖子就要抹眼泪,但被百里明砚给拦住了,百里明砚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眼泪,然后坐在她身旁,看她抖着手打开信,问她:“你眼睛还能看吗,不若我给你念?”
秦真真发现自己的眼泪擦了之后眼睛立马就又模糊了,她扁着嘴把信递回给了百里明砚。
有这封信,就意味着她们从最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死。
难怪,难怪她最后一次去看她们的时候,她们问了她很多外面世界的事情,她那个时候还以为她们是想多了解一些,等离开了皇宫好方便生活,所以兴致勃勃的跟她们说了很多,说了周国的,还说了郑国和东原城的,她觉得有意思的,她都跟她们说了。
可哪里晓得……
那么难熬,一样望到头的冷宫生活,她们都熬下来的,她以为给了她们想要的自由,她们会很高兴呢。
“郡主、殿下敬启:多谢郡主和殿下让我们重见天日,也多谢郡主和殿下让我们能够亲手拆穿仇人的真面目。郡主,不要因为我们的离开而伤心难过,这是我们最想要的选择和解脱。我们知道郡主一定会帮我们收敛尸骨,也都知道郡主心善,所以我们厚颜与郡主提一提我们的遗愿,还求郡主帮一帮我们。”
信的这里,字迹开始发生了变化:“郡主,我是吴太妃,当年我的孩子被翁若兰害死在冷宫,被我埋在了我院子里的柳树下,还请郡主帮忙取了我孩儿的尸骨出来,与我合葬。”
“郡主,我是谢太妃,我娘家人被翁若兰陷害,全家葬身闽江,求郡主将我尸骨烧了,洒于闽江之中,让我与家人团聚。”
“郡主,我是温太妃,我死之后,请郡主将我尸首交给孟老将军,我有一封书信,在那盒子里,还请郡主与我的尸首一并转交给她。哦,我忘记了,他如今大抵应该是在边关,边关路远,尸体容易腐烂。那便罢了,左右我已经不是那个年轻的温淑君了,这副面孔,见他也惭愧,那郡主便将我也烧了罢。”
“郡主,我是刘太妃,我有一个心上人,自我入宫之后,终生未娶,前些年他病重之时冒死偷溜进宫,说他在他的坟边给我留了位置,他叫连山,葬于杨柳坡,他的墓边种了枇杷树,那树是自我入宫之日开始就种下的,如今已有十五年,郡主一去当能看到,恳请郡主将我葬于他的墓边。”
“郡主,我是郭太妃,您将我葬于我父母身边吧,我这个箱子里有我的一封信,是写给我那未婚夫的,还请您替我在他坟前去烧给她。”
“郡主,殿下,辛苦你们了。最后,愿意郡主和殿下事事无忧、岁岁平安,健康喜乐。盒子里其余的东西,是我们给郡主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还望郡主笑纳。”
落款:郭萤、吴雅兰、谢娉婷、温淑君、刘念语。
秦真真听完,再也忍不住的哇哇大哭了起来,一边的欢喜也是泣不成声,岁寒现在有一种要去撅了先帝的坟的冲动。
以前他们都觉得百里衡是个烂人,但知道了这些太妃们的事情之后,才知道百里衡都是好的了。
太妃们的事情,秦真真先前都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知道她们几人对周国太后的怨念很深,所以才选择了他们。
初见不是身边人,只觉得是故事。
现在再听到这些,秦真真只觉得浑身发麻,呼吸困难,心口犹如被压了千斤巨石一般。百里明砚扶着哭得有些都要坐不稳的秦真真,整个人也是被阴云笼罩着的。
秦真真哭着道:“小哥哥,我是不是错了,我不应该跟她们说那么多外面世界的好的,我就应该等她们出来了之后再告诉她们,我给她们说早了。”
“你便是不说,她们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郭家、吴家、谢家、温家、刘家,已经都再无一人了。
她们都,没有了牵挂了。
郭萤和温淑兰是几个太妃里头家世好的,周国太后掌权之后就将这两家的嫡枝灭得差不多了。
吴家、谢家、柳家很不起眼,但周国太后也都没有放过。
除开吴太妃,其余几人都是后面进宫的跟先帝的原配嫡妻相似的了,都不是主动进宫的,都是被先帝通过手段弄进宫的。
闻子仁是跟百里明砚一道回来的,因为先前周国太后的那些事情里头,有些也牵扯到了他,他就跟百里明砚一并留下了,他衣裳的一角被茶水打湿了,所以回来之后就先去换了衣裳,换了个衣裳过来就看到自家徒儿哭得人要晕厥过去了的模样。
当即快步过来,他什么都没有问,看着旁边的箱子就大概知道秦真真哭成这般是为何了。
他叹了口气,过去拍了拍秦真真的肩膀,柔声道:“真真,师父只允许你今天哭一哭,明日一觉醒来,可不许哭了哦。”
秦真真听到闻子仁的声音,哭得更大声了:“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她们,我应该用其它的法子的。”
她自己觉得亲手打脸很爽,她们又不好出面,所以她就想着借刀杀人,两全其美,可……可她害死了五个这么苦命的人。
闻子仁道:“你便是不找她们,她们也活不久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