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桌上, 诅咒们围坐在一起。
夏油将面前的麻将翻平，再往前一推，浅笑看向其他几名咒灵：“和了。”
真人两指之间捏着一枚麻将, 左手撑着脸，看上去心情有些烦躁。啪嗒声响，麻将碎裂。
那枚麻将牌是——「五条」。
重面春太接着前面的话题笑起来：“这么说五条悟对雪酱还蛮感兴趣的。咱们不是有那个计划吗？”
组屋鞣造坐在旁边嗑瓜子, 闻言也往棋牌桌这边看过来：“那不是一个玩笑话吗？”
夏油保持着浅淡温和的笑意，熟练地搓着麻将说：“打入敌人内部, 可不是玩笑哦。”
旁边的几名特级咒灵, 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真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这群诅咒师，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漏瑚斩钉截铁：“我们不可能让雪酱去冒险。”
花御也皱着眉头沉声道：“虽然五条悟这次并没有伤害雪酱，但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出事……”
重面春太将整条手臂搭在吉野顺平的肩膀上, 轻巧地对着众人说：“不是有顺平在吗？”
吉野顺平拥有很好的咒术天赋，在特级咒灵与诅咒师的特训之下, 现在已经成为了二级术师。
按照这种进步速度, 应该要不了多久, 就会拥有一级的战斗力。当然，这是他们根据评定标准进行的推测。
吉野顺平的表情有点不自然，重面春太的手臂搭在他脖子后面，他一直不太习惯与旁人的亲密触碰。
但以顺平惯有的性格，也不太可能将重面春太的手直接甩开，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组屋鞣造还在嗑瓜子, 他思考着补充道：“拉拢五条悟的困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几乎不可能做到。”
“不过如果是两面宿傩——”
“还是有机会的吧？”
夏油娴熟地摆完麻将, 停顿了下, 优雅从容地说：“不论是宿傩还是五条悟——”
“我认为小猫咪都是可以成功拉拢的呢。”
某双灰蓝异色瞳不善地盯着夏油，真人用手指碾着五条麻将牌的粉末，寒声开口：“这样做如果不成功，反而打草惊蛇，提前暴露了我们的计划。”
真人抬头朝几名诅咒师投去警告的视线，旋即用极为严肃认真的语气说道：“况且，雪酱的事，我说了才算。”
夏油依然以温和目光注视着真人，他不疾不徐地说：“你护短太严重，忽略了此事一旦成功、将给我们带来的是什么，何不问问小猫咪的意见呢。”
降谷雪坐在旁边，跟着组屋鞣造一起嗑瓜子。
在夏油将话题转到她身上后，她的手机恰好忽然响起，喵呜喵呜的声音在室内飘荡着，响声很轻，但很明显。因为周围的人已经不再说话，麻将也没搓了。
其他人都在看着她，夏油还关切地问道：“不接吗？”
降谷雪被他这么一问，才从口袋里将小猫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五条悟的来电。她之前跟五条悟约好，晚上商量后再打电话，决定入学高专的具体时间。
但降谷雪这边的家人们明显还没商量好，而且产生了截然相反的严重分歧。说实话，她心里更信任咒灵们一些。但她偏偏又有前往高专的理由，并非是帮忙拉拢谁。
“接吧。”真人说。
降谷雪迟疑地朝他那里看了一眼，片刻后，才按下屏幕上的接听键。
对面五条悟的声音传过来：“晚上好，小雪。”声音通过扬声器播放出来，很清晰。他的语气和态度都很好。
在场的诅咒师与咒灵都屏息沉默。
降谷雪好半天才回应：“晚上好。”
说完便等待五条悟说下文。周围的咒灵与诅咒师们也都盯着她的小猫手机，好像五条悟就在里面似的。
“我问过学校，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哦，第一是当我的学生，第二是去医务室任职。这两者都可以保证安全。”
五条悟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在静谧得落针可闻的屋内响起，“我个人建议是去医务室。”
降谷雪两手捧着手机抬起头，在诅咒家人们的脸上逐个地扫过去。她觉得有点头秃。
真人用眼神示意随意她怎么说。
降谷雪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后，对着手机话筒，艰难地问五条悟：“请问，只有这两个选项吗？”
五条悟疑惑的声音传过来：“欸——居然都不喜欢吗？那你的想法是……？”
降谷雪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我……”
“想要成为你的学生。”
医务室是硝子姐的地盘，硝子姐的记忆，可没有被超能力香蕉道具消除。降谷雪觉得自己还是留在五条悟身边吧，反正他现在也记不起来。
电话的那头罕见地沉默了下，旋即五条悟悠扬轻快的声音在扬声器里响起：
“你这样……我是会害羞的。”
这话一出，降谷雪这边全场静默，诅咒师们纷纷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咒灵们则一脸黑线。
五条悟不紧不慢：“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去医务室任职会更合适一些。我们学校的校医，也是一名很强的反转术式持有者哦，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
降谷雪考虑到去医务室的话，就迫不得已要面对家入硝子了，到时候肯定很难解释清楚。
于是她说：“如果是去医务室的话……”
五条悟：“嗯？”
降谷雪：“我就不去了。”
电话那边的五条悟听完怔住，她的意思是，只愿意、成为自己的学生吗？
如果不能成为他的学生，她就……不来了？
五条悟觉得心里砰砰地跳着，脑海里浮现出她注视着他的眼神，总觉得甜甜的。
“那你确定要成为我的学生吗？”
五条悟其实并不想与她形成师生关系，但如果她真的想要成为他的学生……他是会同意的。
毕竟要是拒绝的话，她可就不来了。
从最初见面的那个时候起，五条悟就觉得她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而他只要一想到她会消失，就会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
所以，五条悟人生第一次要了女生的电话号码。他担心，错过的话，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
面对五条悟的问题，降谷雪一句“是的”堵在喉咙里——起因是她忽然看见真人一副很伤心的表情。
降谷雪的脑袋里有点空白。
真人蹲在她的对面似乎都快哭了，身体趴在茶几上看着沙发这边的她，他的眼眶有些湿漉漉的。
真人没有盯着她看，而是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半偏着头，枕在自己叠起的小臂上，雾蓝色的长发垂在旁边。
“还在吗？”五条悟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小雪半天没说话，他还想是不是信号不好。
降谷雪看着面前的真人，想了想才对五条悟说：“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医务室。”
五条悟：“好耶！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下午可以吗，我带你去医务室见硝子。”
降谷雪：“……？”
奇怪，他这么开心干什么。
降谷雪再次观察了周围家人们的反应，然后才草草地答应了五条悟说的时间。明天下午。
挂断电话，她绕过茶几来到真人的身边。
降谷雪蹲下来看着他：“真人……”
真人趴在茶几上，脑袋埋在手臂里，在她看不见的位置咬着他自己的手臂。眼帘垂得很低，情绪极为低落。
“雪酱，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咬着手臂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嗓音里还带着一点哽咽。
降谷雪蹲在他侧边，小心翼翼用手戳了戳他，又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家人们。
夏油耸耸肩摊开手，轻快地翻了个白眼，还吹了声口哨：“怎么办呢这。”
他说完风凉话，就拉开椅子出去了。
重面春太看了真人好几眼：“啧啧啧。”他甩着侧马尾跟在夏油后面闲步走出去。
漏瑚与花御对视一眼，然后去扯着还在嗑瓜子的组屋鞣造站起来：“蠢货。”
组屋鞣造立马翻脸：“你说谁是蠢货？”
漏瑚与组屋鞣造大眼瞪小眼，一副“你瞅谁”“瞅你咋地”的表情，于是两人出去干架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真人还是蹲在茶几旁边，脑袋埋在手臂里，安静得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没有，没有不要真人。”
降谷雪小心翼翼地低声安慰他说。她蹲在他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应该是因为悟吧，真人才会这样子。
但她是真的已经将他们看作是家人了。
真人抬起头的时候，手臂上明显留下一道整齐的牙印子，他的牙齿并没有特别尖锐突出的地方。
“五条悟喜欢你对不对？”他有些迟滞地转过头来，失焦的异色瞳呆呆看着她，“就像、两面宿傩那样。”
降谷雪闻言微怔，上次不小心将真人一起带去平安时代，所以他对此已经有所察觉了吗……
也是在这个时候，降谷雪才发现真人的黑化值已经到达了90%——
稍有不慎，黑化值就会成为百分百吧！
那么……今后会发生什么呢？
真人看见她的反应后，垂着幽深的灰蓝异色瞳，闷闷地说：“看来，我猜对了。”
降谷雪非常诚恳而认真地问他：“真人，你希望我怎么做？”
在那瞬间，降谷雪甚至有种放弃入学高专的打算，她也不是非要去高专不可。
只不过是还有些……必须要由她去做的事情。
要完成。
真人深情款款注视着她，旋即忽然温柔一笑：“雪酱，做什么都可以啊，我都会支持的。”
他看她的时候，目光是绝对真实的温柔，不掺杂任何诅咒的阴险狡诈情绪。
“你不要不高兴了。”
降谷雪眨着那双漂亮的绯红眸子，认真地看着他的脸。这张带着缝合线的诅咒的脸。
他不颜艺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
次日下午，载着咒灵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真人站在咒术高专门口，理了理降谷雪的衣领，对她说：“好了，进去吧。”
漏瑚还在车上催真人：“快点。”
漏瑚觉得真人真牛逼，非要亲自送到高专门口这边来，要是五条悟过来，他们岂不是团灭。
“夏油说高专的内部设有结界，进去的话会触发警报。”花御在车窗内提醒真人。
真人还是跟降谷雪面对面站着，给了花御一个眼神后，便对降谷雪说：“那我们走了。”
降谷雪看着他的脸，点头：“我看着你们走。”
不然她不放心。这里毕竟是高专。
真人一步三回头，看得漏瑚都要急死了，漏瑚知道五条悟有多可怕，那简直不是人。
真人最后跟降谷雪挥了挥手，才上车。
他昨晚跟雪酱彻夜长谈，觉得她背后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无论如何，他不想她为难。
这次来高专赴约，其实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可是在这辆车缓缓地驶离高专的时候，真人才发觉到，心里产生一种不愿承认的预感。
他总觉得雪酱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不是越来越远吗？车越往回开，你离雪酱就越远啊。”
在真人不经意间说出来之后，漏瑚向他解释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