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缓缓下来一人,帽檐压得很低,他似乎走了很久的山路,水袋已空了。但他的步子很缓很缓,丝毫没有独自一人赶路的焦虑,他心平气静,一步一步数着下山的路。
“阿弥陀佛”来人念了一声佛,声音很长,回响不绝,慈悲无限,壮丽无限。
”是谁在念佛“山谷空旷,山道却狭窄,几人远远便听到了回音。
“他念佛时,不是佛门之音”花枯荣说道。”这桑国人拜的佛,和我们中原人拜的佛,约莫不是同个佛”是绝尘,这是绝尘的声音。昔年父亲过世时,他来为父亲诵过经“女帝说道。“绝尘和本尘本属同门,但二人与佛法,与武学,与渡人的见解不同,虽偶有见面,但两人已越行越远。“
走过几座拱桥,再转入一座低谷,这山中虽寒冷,但天高云淡,野菊又苦又清,一路走来,极为舒爽。
低谷越向前走越宽阔,野菊花密密麻麻,遍布在溪水旁,岩缝中,野菊蔓延到远处,从一悬崖上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几只刺猬,松鼠在林间穿来穿去,一些已熟的红果落在野菊之中,引得刺猬和松鼠追来逐去。“本尘的夫人和千金会被他们关在什么地方?”云沁问道。
陈恪说道”这山中,我一路看过来,并未见洞穴,想来还在前方“
女帝说道”大家小心脚下陷阱“她讲的是中原话,那两条荆棘条,一直在路旁点来探去,拨开路旁一丛一丛野菊花。
众人又转过了一条河,已到了一处村落。这村落似荒废了很久,不见人烟,高矮不同的农舍依山散着,似乎他们原来的主人也不愿过多去珍惜,拾掇她们。那些农舍院随处可见被遗下的器具,断成两截的石磨,腐朽的锄柄,一些早已生锈的割草镰刀堆积在墙角,一把柴刀的半截埋入土中,几只粗瓦缸几乎便要散架,一簇一簇野菊却在瓦缸中生了根芽。她们努力向缸沿上生长,要用双眼看这片天地。
”我们捡些能用的作为兵刃。“陈恪说道。
花枯荣拿了一把锈迹稍小些的镰刀,慎和寻到了一把火钳,陈恪和云沁各自拿了一把斧子。
女帝来来回回,村落中不见人影。几人绕到村后,却见几只小牛在河中,见了生人,也不嚎叫,只抬头看着众人。
”她们应该便在此处“女帝说道
“此处山中并无虎豹等猛兽,便只好寻些奶牛喂养本尘的小侄女。这些小牛是奶牛的孩子,他们也抓来了小牛,一来可以安抚奶牛,二来便是想等小牛大些了,屠牛吃肉”
“那本尘会在次处吗?“花枯荣问道。
女帝说道”他身在康平川,便是日夜兼程来得此处也需三日后。我们尽快救出她们才是“
云沁将丛农舍中寻来的一盏马灯点亮,马灯虽已些陈旧破烂,但好歹能照见路途。几人弯弯延延,已走到了半山腰。
“前方有人”陈恪说道,他一掌拍黑马灯,说道“我们不知他们究竟几人,先避免打草惊蛇”众人小心翼翼,在林中穿梭,向前方走去。
慎和道”我走在你们前面,以长剑探路,你们沿着我的脚印走。“他纵身一跳,已走到最前面。“大家把袖口扎好,只怕有蛇虫”花枯荣吩咐道。“我的蛇虫药都给了你一贫苦老人,要不,便无所可怕了”云沁长居云栖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俯身散开女帝袖上的飘带,重新打好。心里却想着”我才不想帮这个人。但如若莛瑄院如愿做了陛下,百姓更苦,两国杀伐更甚”
陈恪说道,”多谢枯荣伯伯。“花枯荣低声道“我没其他本事,只会去山中寻些奇花异草。“但陈恪知道拗不过他,便说道”我走最后“他向后荡开,走到了最面。前面依次花枯荣,云沁,女帝,慎和。
山路已越来越窄,只容一人侧身而过。
脚下越来越软,堆积了无数烂泥,又腥又湿的气味从地底翻涌而上。这气味冲入鼻腔之中,似有一把刀在搅乱五脏六腑,让人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
天上早已不见月色,前方越来越暗。而这腥臭的气味一路弥漫,与众人苦苦纠缠,越向前走,气味越重。
慎和长剑向左右打去,剑尖传回的力道软软绵绵,苦菊的味道淡淡浓浓。他说道“兴许敌人便在前方。现在我们并不熟谙此山中地貌,但敌方对此处了若指掌。我们在暗,大家小心些”
向前折过约莫一里地,脚下所触,已不是方才的软烂之泥,有些发硬。慎和将剑述竖直,敲了敲,“这里是座石拱桥“
”怎么听不到水流声“云沁问道
”羲音,现在是山中最冷的季节,几个月不曾下雨了。所以水干枯了“女帝说道。
过了石桥,抬头望去,远处,隐隐可见远处一点烛火。,
“看来他们便在其中“陈恪说道。
”等等,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女帝说道。
这密林之中,竟然静得出奇。甚至听不到夜游虫子的嗡鸣。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很冷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就在那点烛火之下,他的身影似乎已经融到泥中去了,所以,方才谁都没有发现他。
”绝尘“慎和低声说道。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声音,面容。但有些人,即便改变了声音,面容,另外一些人,还是能认出他来。
尽管,现在他们谁其实都没有看见谁。
”慎和公子“那个声音依旧是冷的。
陈恪和慎和向前跃出几步,向那点烛火走去。他们的衣衫与树枝擦过,沙沙作响。
烛火中,那个声音淡淡得说道”慎和公子,你的轻功比原来更柔了。那位少年想必就是韩公子”
“我刚和母亲相认,他居然能说出我的名字,这个人,是从何处得知的”
“韩公子不必惊讶,世上之事,知道或不知道,都是表象。”绝尘似乎一眼能看穿人心。“你这个人,你认识我叶好,不认识我也罢。你若敢伤害我娘亲。我一定不客气”陈恪回道。这里离娘还远,但他分外想念娘亲。
“韩公子,你的母亲,本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如何能伤她”声音之中似乎在嘲笑什么。但他也不惊讶陈恪,慎和的到来,好像他知道陈恪,慎和会在此时此刻前来。
那点烛火突然跳了几下,烛影弯弯折折,像个没有力气的人,只剩一口浑浊之气。
陈恪内力比慎和深厚,加之慎和中毒未愈,陈恪向前一荡,已先到了那点烛火处。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正坐在地上,手臂向右弯折,一把刀立在他的手心。那把刀,依稀可辨是一把桑国刀,那种通体血红的刀。他的身侧正是那只小小的蜡烛。烛火下,清晰可辨这个人穿的是素纱僧衣。僧衣上沾了野草,模样倒像一位在疾苦荒山中枯坐参禅的苦行僧。
“绝尘”慎和已行到了此处。
这个让羲音厌恶的人,正是绝尘。
他听到慎和念着他的名字,慢慢起身转了过来。那是一张瘦削的脸,眼眶深陷,沧桑历遍。
他先看到了陈恪,“韩公子”他说话间,双手合十,那把通体血红的刀已横到了双手手腕上。
”这是赤血刀,不知比之韩公子的凝霜剑,如何“
”凝霜剑非我私人物产,但凝霜剑与勇者共进退,不是来和哪把刀,哪把剑比较的“
绝尘轻轻咳了一声,顿了顿,说道。
“韩公子,你不必惊讶,你的母亲现在很好。”赤血刀一扫,陈恪向后一避,赤血刀击中了一块岩石,岩石掉落下来,横亘在路中央。
”放肆,我的娘亲,与世无争。“
”你的娘亲,与世无争?“绝尘打断陈恪的话,问道”何为与世无争“
”你的娘请,隐于深山之中,便是与世无争。韩公子,若要这般理解与世无争,按照韩公子的年纪与历练,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妥“绝尘缓缓淡淡。他又说道”只要别人不危及我们昭成门,老僧是从不为难谁“
”韩公子,令堂一定平平安安。只是绝尘计谋多端,我们更应该当心这四周的林中,是否有他的埋伏“慎和依旧以江南侬语与陈恪说道。
云沁,女帝,花枯荣也已行到了跟前,女帝郎声道,“绝尘,你不怕你师父收回你的戒牒吗”
绝尘摇头道,我只要一心向佛,何须在乎区区一张度牒。度牒不过是你们这些为官者,硬生生给我们上的枷锁。他转动刀柄,赤血刀的刀法又细又长,诡异至极,飘渺不定。陈恪的斧刃劈向赤血刀的刀柄,一声长啸,陈恪已向绝尘飘去了几尺。
他的这把斧头,是农人劈柴用的斧,早已生锈,但斧刃与刀刃相斫之时,斧刃上的锈铁被刀刃尽数落去,露出锋利之色。
但斧头与赤血刀而言,过于轻,过于薄。赤血刀向上一刺,刀尖对准陈恪眉心,陈恪弯腰一闪,斧柄点中绝尘腰身。
”你这个老和尚,这一招,是我们韩公子胜的“花枯荣喊道。
”韩公子,你这招“蕉鹿掩门“,倒是极好。没有长剑,便已斧为剑“绝尘左手向下一拍。他出手时是掌,拍到斧柄上却已成了拳。拳头极重,伏在斧柄上,递着斧柄,向陈恪腹间送去。
这斧上的力道带着绝尘的内力,涌动而来。陈恪深吸一口气,左手如握一截竹筒,悬空转了几下,接着,左手奋力张开,”扬字绝“从手指间少商,少泽,中卫穴蓬勃而出,已握住了绝尘的右手手腕。赤血刀在绝尘手中却再也推不出去,陈恪中指一紧,已将绝尘手腕和赤血刀柄握到了自己手中。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恪手指骨关节,如护主人的铠甲,带着赤血刀刀柄,直朝绝尘回递。
两人的内力,我向你击去一分,你便向我递进一分。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斧柄在陈恪腹间咯咯作响,赤血刀刀柄也在绝尘手臂上越压越紧。
“现在不是和这和尚逞能的时候”
陈恪左手还握着绝尘手腕和刀柄,但力道却突然缓缓变轻。似乎有一团柳絮在他左掌中裹着,掌力变得又轻又柔。绝尘手肘向后退去抽刀,可赤血刀却如坠汪洋之中,他越用力,刀反弹回来的力却越大。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住,不是他在抽刀,而是刀在抽他,彷佛刀成了主人,他自己成了被赤血刀使唤的魂。绝尘第一次遇到这般上乘而奇妙的内力。这个少年的掌力,飘飘忽忽,却让赤血刀的刀尖,悬在半空,左右轮替摆动。
但此时,绝尘右手向自己抽刀,左手向陈恪递斧,两股力道奔驰的方向,一正一反,他位于其中,周身气血越行越快。
但这个时候,绝尘万万不能放开赤血刀。
但这个时候,陈恪也万万不能放开短斧。
陈恪如松开短斧,绝尘这一拳,势必击穿陈恪胸腹。
绝尘如松开赤血刀,陈恪这柔到极处的掌力,不会折段绝尘手腕,也不会折段赤血刀,但赤血刀会被这如海纳百川的力漂到陈恪手中,陈恪轻轻调转刀柄,劈断斧柄,便能刺穿绝尘手掌,手臂。
他想到此节,左手力道越来越大,将陈恪的斧柄越抓越紧。即便赤血刀为你所夺,我手背弓起,集谛十二掌的观苦掌推出,便是陈恪手掌残废,赤血刀淌血。
陈恪抬头,笑了一声。”你这和尚好糊涂“他一个字比一个字重,声音在山谷中徘徊。
这声音已是极强的内力所散发,绝尘后心一凉,冷汗涔涔。惊讶的是,陈恪飘字诀掌力,来回迂折,已将斧柄处绝尘霸道的掌力都一一化成绵绵之力,消散而去。
“大师所修习之集谛十二掌,集众生之苦,渡己于因果轮回。”陈恪说道。绝尘年长他几十岁,内力自然较陈恪深厚。但绝尘生于锦绣,却屡屡为权力所迫害,所利用。当他以毒酒诛灭权力时,在世间,也便只剩他一人独对那深深庭院。于是,一声琴吟,以寒月冷玉之质踏入佛门。至十七岁时,便坐苦禅。又冷又苦的集谛十二掌,在他手上,竟与他的心境互生,使他的内力越发霸道。陈恪“飘字诀”下,内力如流水,缓缓流淌而去,将绝尘掌力化成三月飘渺的烟雨。
陈恪掌力的变化,去势,绝尘一一记在心中。他的手心如触一皆丝绸之时,陈恪已张开双臂,向后荡去了几尺,跳出绝尘掌力的封锁。但他已无再攻的优势。
“这个小啊恪,可不能落入这老和尚的圈套“花枯荣从二人招式之中,已猜出绝尘之深沉。”这老和尚拜的可是鬼魂“他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惊喜,担心的是绝尘这老和尚已知陈恪内力,武功的起承转合,喜的是陈恪武功精进迅速。
此时,绝尘右手握着赤血刀,左手握着斧,笑了几声“老僧遇见韩公子,这兵刃不要也罢”。他双肩一动,双手向下一垂,刀和斧齐齐已插入泥地之中。这功力看似寻常,实则两手有轻有重,斧已折断,赤血刀却是完好无损。
以绝尘之修为,他丢弃兵刃,实则不过是再次借力试探陈恪功力。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新
第129章 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