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的劝说让杨彦迪也是一阵恍惚。
当初和陈上川一同南下安南很大程度上是不愿从清,当初清军南下江南,自己趁南方局势动荡,率部占据江山半岛,自称杨王,后被郑经封为礼武镇总兵,开始抗清,这么算算也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自己和弟兄们被尚可喜那厮从干体港打到大风江,一路溃败,最后连龙门岛都被清军夺取,走投无路下这才和陈上川合兵一处来到安南。
现在想想,虽然水真腊这块土地沃野千里,这些时日自己带着弟兄们拉拢了一批华人移民在这开荒,也确实开垦了数千亩良田,去年稻米两熟,有了粮食,跟着自己混的弟兄们也不用忍饥挨饿了。
可真腊等番人三番五次的袭扰,时不时掠夺粮食,毁坏庄稼,甚至袭击明人,这些时日黄进等部将也是疲于奔命,最为重要的是在这年复一年中大家也渐渐都没了盼头。
现在陈上川竟然和吕宋明廷有了联系,这给了这些侨居真腊的明人真正的盼头。
看着部将那殷切的目光,杨彦迪也是无奈。
“诸位,你们愿意南投明廷。”杨彦迪看着几个部将,从他们那狂热的眼神里,杨彦迪也知晓了答案。
“大人,我们在美荻海口尚有十余艘船,沿途再从广南等商人手中夺下几艘大船,足够搭载我等南下吕宋投奔明廷。”一名主管海口防务的将领带头道。
“那,收拢了数千明人怎么办。”杨彦迪仿佛是自顾自语。
这几年,自己率部在美荻驻扎,也拉拢了数千华人移民,虽不能让这些广南华人安居乐业,但好歹靠着水真腊的良田也能吃饱肚子。
自己这一走,这不是把这几千人留给生番了。
那些生番最是凶残,这些日子也不知残害了多少汉民了,若不是刀兵器械大半被广南收缴走,杨彦迪早就打回去了。
“大人,不就是几千庄稼汉吗,之前要他们种地给咱缴粮,养活咱上千弟兄,现在咱南下投奔明廷,也用不上他们了,大不了丢给真腊生番算了。”部将杨咏不耐烦的说道。
他们终究是海盗出身,哪怕后来投效台湾郑军依旧改不了狠辣和无情的性格,对于美荻这些手无寸铁的几千华人,丝毫不怜悯其性命。
之前真腊派兵三番五次袭击劫掠,砍死耕种田地的汉民时,这些将士也没有出手阻拦,甚至冷眼旁观。
一部分原因是武器陈旧不堪使用,更多的是对这些汉人平民性命的蔑视。
毕竟收拢这几千汉人主要还是要他们种地,种粮,要不然这上千人吃什么。
显然,几名将领的意思和杨咏一般,也都想投奔明廷。
“大人率上千士卒南下投奔吕宋明廷,明廷不得封大人一个总兵吗,到时部将们也都能飞黄腾达,与其在真腊这穷乡僻野吃土倒不如南下投奔明廷。”部将黄进也劝道。
杨彦迪也是哭笑不得,当他接到陈上川信时,得知吕宋明廷不顾远途援助广南明人时,他也想过直接带着上千士兵南下投奔明廷算了。
虽然占着美荻自立确实自由,但架不住真腊番人的屡屡进犯呀,还不如带着弟兄们去投奔明廷。
可信中陈上川几句话却让杨彦迪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事情。
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让杨彦迪坚守美荻,善待明人移民,好好从事生产,让美荻明人能安居乐业什么的。
但在最后仿佛猜透了这帮海盗出身的明将的想法,信中直接劝告杨彦迪不要离开美荻,万万不可抛弃美荻明人移民独自率领军队逃离。
若不然万一明廷明主动怒,神仙也救不了他。
杨彦迪虽然呆在美荻,但这些时日南洋发生的事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对于吕宋明廷,杨彦迪也从一些从事南洋贸易的华商和番商那打探过一些消息。
也知道吕宋明廷此时最为缺人,要知道当初明廷委派远海从大陆两广一带私运汉民的时候,杨彦迪也是帮衬过的。
当然,自然是卖给了陆海几百个安南籍贯的汉人后代,若不是自己部下上千人吃喝都需要依赖汉人开垦荒田,种植庄稼,估摸着自己能把这几千人都给卖了。
现在仔细想想,如果自己真的率领部将南下吕宋,自己最多也就封个总兵,和之前在台湾郑家给自己的也没啥区别。
那还不如待在美荻静观局势,毕竟现在自己还算是占山为王,犯不着吃官家饭,受朝廷牵制。
“我和陈大人一同来此,而今真腊蠢蠢欲动欲将我等嘉定明人除之后快,我等怎么能抛弃陈大人和广南明人不顾,自己南逃。”杨彦迪摇摇头,故作大义道。
“大人,可……”几名部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杨彦迪所阻。
“好了,我等既然在美荻住下,那就该开垦荒田,庇佑当地明人,吕宋明廷素来重视明人安危,我等在此庇护明人免受真腊欺凌,将来明廷也会给予封赏,何须现在南投呢。”
“杨咏。”杨彦迪道。
“末将在。”
“命你带三十士卒乘船前往东浦联络陈大人,在广南我等明人势单力孤,西有真腊,北有广南,而今还需我等合兵一家方可自保。”
“末将领命。”部将杨咏虽不情愿但还是领命。
“大人,我们还有上千兵卒,虽器械陈旧不堪,但对真腊番人也有一战之力。”部将黄进道。
“嗯。”杨彦迪朝帐外走去,抓起宝箱中的一把银圆。
赏给东浦明人将士的银圆都是明廷新铸的永历通宝,阳面可着永历二字,边缘刻着三十八年五月的字眼。
“从今日起,将士三日一操练,守边的士卒早晚三班,切不可让真腊番人再入边,若再有真腊番子劫掠良田,砍伤汉民,各镇营兵必追杀之,有违令者斩。”杨彦迪轻轻放下手中的几枚银圆。
“把明廷嘉奖的银两都给弟兄们分下去,咱们也得给底下的弟兄们一点盼头。”杨彦迪笑道。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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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