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平古道,大雪封路。
孙缪骑在烈马上,手中的枪往下滴着鲜血,他喘了一口粗气,冷笑着吐出两个字,“杂种!”
雍州反叛的消息一传开,都督崇州军事的杨齐作为离西北最近的将军,没有向梁朝廷请命,直接领军平叛,意图先发制人抢夺津平古道。天未亮时,一场鏖战在山野上拉开序幕,早就奉命驻守此地的孙缪借着地形优势提前设下埋伏,一举围歼崇州兵马,混乱之中,杨齐不得不脱掉甲胄,骑着单马逃离战场,孙缪一战成名。
猩红的日出刺破东天,鲜血横流的战场上平静下来,崇州士兵不成列地站在泥泞雪地中,纷纷松开手中的枪戟,向雍州投降。孙缪的独眼盯着他们,大风鼓吹中,一股骇人的气势无声蔓延开,崇州士兵对于这位披一身黑甲穿插千军万马的将领有种无言的恐惧,刚刚乱军厮杀中,对方那野兽过境般的凶狂气质简直令人过目不忘。
雍州将领与其他地方的武将有着显著差别,他们向来有身先士卒的传统,这种打法一旦出错很容易招致己方群龙无首,但孙缪从来不改。武将是鱼,士兵是水,鱼只有在水中才能目视一切,而水中有鱼才能真正活起来,将军与士兵并肩作战才能最精准地把控战场局势,置身战火中让孙缪感到心安。他甚至怀疑自己终有一日会死在冲锋中,那真是……死得其所。
此刻的孙缪坐在马背上,扫视着这群被自家将军抛弃的崇州士兵,天空已经亮起来了,战场上黑压压的杀气却丝毫不减,雪花夹着冰雹砸落在弓刀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萧皓解决掉敌方残余势力从另一条路赶来汇合,正好就看见这肃杀的一幕,他深知孙缪性格残暴,以为他是杀得酣畅停不下来,喝止他道:“孙缪!殿下严禁杀降!”
他这一声有如平地惊雷,原本就丢盔弃甲的崇州士兵们均是浑身一震,枪戟已经不在手中,他们互相对视,慢慢屈膝将要跪下,却听见一道冷酷的声音,“站着!”孙缪勒着缰绳,扫视着他们的脸庞,“谁让你们跪了?两军交战,杨齐逃了,你们没逃,你们就比他有种,不许跪!”
萧皓刚好赶到,闻声看向孙缪,孙缪一字一句道:“把脚下的兵器捡起来!”
稀稀拉拉站着的崇州士兵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但身体还是动了,他们弯下腰重新拾起枪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无比漫长的对视。他们眼中那个如野兽般凶悍的雍州将领忽然调转马头,雍州士兵跟着鸣金收兵,只留下他们站在满地狼藉的战场上呆愣地望着对方的背影,像是被丢下了一样。
过了会儿,他们终于也慢慢抬腿跟了上去。
白雪皑皑的跑马古道上,大风拍得衣甲猎猎作响,萧皓与孙缪骑着马并肩而行,孙缪道:“我平生最厌恶软骨头!”
萧皓看出他不屑遮掩的得意之色,轻笑一声收回视线,懒得搭理他,“先回去向殿下复命吧。”
孙缪随意地抹了把脸上的血,感慨道:“还是殿下料得准啊,早算到杨齐必然要抢夺津平古道,就是不知谁给他的勇气敢从山沟里摸过来偷袭,从后一抄立马全军覆没,军事奇才!这一战得有五六成痛快吧,只可惜殿下说时辰未到,不然还真想杀入京中,砍几颗大人物的头颅过过瘾。”他说话间按着锻刀往南方的皇城方向望了一眼,忽然他问萧皓道:“这么多人惦记他们的脑袋,皇帝他们怕不是睡觉都觉得脖子发凉,你说这还能睡得着吗?”
萧皓道:“是你心大,早就没人能睡着了。”
孙缪偏头看着萧皓,忽然笑了一声,一切都在不言中。他们并肩往前去,身后是逶迤如山河的黑色军马。
“殿下说我这一战将会载入史册,没想到竟是如此容易,你说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你问殿下去。”
“殿下说的那自然是真的。”孙缪点了头,神色莫名变得复杂起来,“我相信他。”
津平古道位于豫、雍两州中间,是公认的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唯一能够扼制雍州崛起的关内要塞,如李稚所言,这短暂的一战注定要载入史册,关键不在于这一战是如何打的,而在于它将给梁朝带来的深远影响。
杨齐的冒进策略令崇州的守备势力元气大伤,加之冬日大雪封道,这意味着梁朝廷彻底失去了掐灭雍州叛乱的先机,巧的是如今幽州也已失去了对西北的制衡之力。天时、地利、人和,命运的机锋一旦冒头,便如同滚雪球般壮大起来,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不争的事实:梁朝廷将再难阻止雍州崛起。
艰难逃回崇州的杨齐不久被调回盛京,随即遭到撤职,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毕竟在三省官员眼中,他贪功冒进铸就大错,若非他出身名门弘农杨氏,以京梁士族得知讯报时怒火中烧的程度看,他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杨齐承认自己鲁莽轻敌,他在这一仗中也受了伤,不久便灰溜溜地回到老家,不再有其他消息。
梁朝廷将把西北战场失利的过错全部按在杨齐头上,然而后世的史学家却另有看法,原因无它,以津平古道的地位来看,杨齐选择与赵衡抢占先机是对的。兵家要地之所以被称为要地,意思是双方对此都志在必得,作为距离最近的士族将领,杨齐必须当机立断,等朝廷命令传来,那早就来不及了。他诚然有轻敌之过,但也没有如梁史中描述的那般酒囊饭袋,以当时雍州甫一崛起即锐不可挡的气势,换个人也是一样的,他因为这仗得了个史上第一败军之将的名号,确实稍显冤枉。
京师众官员因为津平古道的失守而气急败坏,但大局已定无法挽回,唯一能够令他们松口气的是,雍州虽然强悍,但它的势力终究还局限在西北一带,兵力、补给、声望皆不足,眼下尚无驱师南下之力,又加之还有青州桓氏作为屏障,至少那个所谓的赵衡不可能如对方大肆宣扬的那般即刻冲入京师,斩杀大好头颅。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京梁士族包括建章谢氏在内,历代顶级政客精心布局百年的西北大计终究以惨败告终。
千算万算,西北仍是反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重新落满津平古道,刚刚发生过血战的山野静悄悄的。负责扫尾的老兵从雪中将拦腰劈断的军旗拾起来,仔细整理一番,插在一望无际的白色山野中,夕阳将他岣嵝的背影拉扯成一条长线。在他的前方,是三百年前氐人铁骑洪流南下的身影,在他的身后,是六百年前汉室开国名将李室种下的枯杨,他像是神话中追日的老者,手握着那粗糙的旗杆眺望太阳,从他的脚下开始,津平古道将整块王域一分为二。
从此刻起,西北与盛京遥相对峙的历史正式开启,天下两分之势雏形已备。
南梁史记载得很清楚,这是元德十七年冬十二月十五日。
雍州府中,落日余晖飘落在飞檐上,脚步声在空旷的长廊中响起来,李稚伸手推开门,走进赵慎的房间,从抽屉中取出泛黄的军图,在檀木案上一字铺开,他静静看着那上面的万里河山,看得久了,不觉沉默。天色渐暗,他在积着厚厚灰尘的铜炉旁坐下,一阵风吹动衣襟,他抬头看去,忽然看见轩窗外云消雪霁,一轮明月照千山。
他的心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下,手压着半截衣袖放在案上,他望着那轮明月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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