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玠成功继任雍州刺史、出京就职的那一日,谢照与谢珩终于见上了一面,却并非是在家中,而是在尚书省的官署中。
空旷的大堂中没有其他官员,谢照用手臂支撑着上半身,端坐在落满暮光的太师椅上望着谢珩,“皇帝批了杨玠的上疏,雍州文武官员陈设不变,地方照旧各履其职,三省分制也顺势推了下去,你赢了。”他语气低缓,一生铁腕强硬的政客终于遇到了更强硬的人,令他也感到喟叹。
这一场围绕着雍州展开,看似是西北与盛京的拉扯,实则是谢府内部相互倾轧的权斗,最终以谢珩换掉雍州刺史、谢照主动妥协而告终。其实结果从最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谢珩必然大获全胜,原因并不复杂,更谈不上什么阴谋诡计,简单一句话便说完了:谢照老了。
他正值壮年时都没能掌控这个儿子,如今谢珩在盛京政坛耕耘已久,而他却是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离死亡越来越近,怎么可能斗得过比自己更年轻、更善经营的谢珩?其实他自己也早已预见这一点,否则在设局诛杀赵慎父子时,他不会提前调走谢珩,他很清楚自己没法操纵这个儿子,选择避开了他。
此刻的谢照坐在暮光昏沉的大堂前,忽然回想起很久之前,他的父亲谢晁辞官退仕那天最后望向他的眼神。权力有一个残酷的特性,它从不会真正属于谁,年轻时翻云覆雨等闲间的政客,一旦老了,那也不得不黯然退场,这儿仍然还是权力的中心,但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何况他的身上还拖着沉重的病痛,再有多少不甘与担忧,也只能叹一句人生苦短。
谢照问道:“你真的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吗?”
谢珩道:“雍州地理位置恶劣,北接雍阳三关,势力错综复杂,不宜施用重政,杨玠曾经在当地任职,是一个合适人选。”他说话时平静又镇定,没有任何大获全胜的得意,也没有任何心慈手软的犹豫,仿佛这只是一桩平常的政事,他与同僚简单交代两句而已。
谢照用一种评断的视线看着他,“你若是能拿出这份魄力威慑雍州,我看赵元、赵慎这类人必不敢越雷池一步,遑论谋逆了。”
谢珩神色如常道:“施政因时而易,这一代雍州人生于危难之中,恐惧令他们选择更强势的广阳王府,而非出于野心。朝廷理应安抚民心,不应严加逼迫。”
谢照看了他很久,语气忽然变得轻柔舒缓了起来,仿佛是叹息一般道:“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的儿子会如此仇视我,灵玉是个女孩,女孩总是娇贵脆弱些,但我总想着你是该明白的。”他停了下,“告诉我,你这样做是想要代死了的赵元、赵慎、先太子,亲手向你的父亲还有士族复仇吗?”
谢珩的眼神如深潭水波般动了下。
谢照今日并没有穿太华丽的衣裳,披着一件褐红色的长袍,他坐在那渐渐弱下去的阳光中,像是一株年份到了的古树,若是外人第一眼看去,很难想象这位银发如雾、日暮西山的老人是梁王朝四十年惊涛骇浪的核心,他看起来过分衰弱了,双眼中甚至透出些罕见的多愁善感,那是年轻时名震东南的政客绝不会拥有的软弱感情,是漫长岁月所赋予给他的,最后一抹温情又伤感的色彩。
谢珩终于道:“父亲身体多病,不宜过多操劳。母亲的棺椁已经迎回盛京安置在麓山,可以多去看望她。”
他将那封三省分制的文书放在案上,暮光从大门冲涌进来,谢照看着那张不远不近的脸庞,却没有从其中看出来任何东西。
谢珩转身离开。
谢照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道背影。
谢照在那一刻感觉到,他们这对父子之间的隔阂或许再也不会消弭了。相比较于从小天真活泼的谢灵玉,他一直对谢珩的要求更高,父子之间的温情反倒少得可怜。桓郗去世时,谢珩才刚出生不久,当时他位及丞相,每日公务繁忙,没法管顾他,两岁不到时,谢珩便被祖父谢晁接到宁州抚养,父子俩没有留下太多回忆,但谢照此刻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他却莫名想到了一个久远、朦胧的场景。
那一年,他回宁州祭祖,在松柏森森的庭院中与五六岁的谢珩相遇,彼时祭祀已经结束,月夜清澈无尘,小孩孤单地立在清池边,遥遥传来三两声“四月秀葽、五月鸣蜩”的诵读声。谢晁让侍者来领小孩回去休息,被谢照所阻拦,小孩感觉到来自身后长辈的注视,自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谢照随手从一旁的树上摘下两片宽叶子,手指翻折几下,便出现了一条细细窄窄的船,这种小东西他曾给女儿做过许多,但谢珩确实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无声无息、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照将那叶小舟轻轻放入清水中,池水澄澈见底,小船、月光、松柏还有父子两人的影子仿佛在虚空里悠悠荡荡地飘着,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悬在万古的虚无中。
“谢谢,父亲。”
谢照闻声看向他,五六岁的孩子静静地看着他,一双与夜空同色的漆黑眼睛泛着纤细柔和的微光。
谢照从遥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堂前早已经空无一人,他深吸了一口气,长久地坐在冷下去的暮色中,一颗心如同浇筑的铁锡般渐渐坚硬起来。他所做的一切,是错的,也是对的。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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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第 1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