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孟冬便带着千禾去看了自家那间临街的铺子。
铺子不大,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样子,幸运的是里面桌椅板凳一应家具皆有。孟冬告诉千禾:“我年纪小时,我娘在这里煮粥烙饼卖朝食,赚点小钱拉扯我长大。后来我能捕鱼卖鱼了,不愿再让我娘日日辛苦,这朝食生意就不再做了。”
千禾赞道:“冬哥是至孝之人,孟大娘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实在是福气!”
她这一声“冬哥”让孟冬又红了脸颊,当日连卖鱼生意都不去做,帮着千禾将铺子里里外外整理打扫一番。
千禾提出先拟个租赁协议,写明欠租金和抵押金之事,待她铺子开张赚到了钱,即可将欠款还上。孟冬却红着脸说不必,反正他和他娘皆大字不识一个,便是写了也看不懂。至于租金什么的也不必担心,阿禾姑娘安心在他家住着便是。
正趴在屋檐上晒太阳想心事的黑猫阿墨,冷眼看着孟冬越来越扭捏不自然的态度,深觉有件事刻不容缓。
是夜,白水镇西一条偏僻的巷子,一个身形矮瘦的男子正从一扇隐蔽的暗门内钻出来,还顺手在替他开门的女子腰上摸了一把,收获一声“死鬼”也不以为意,浮浪地嘿嘿笑了两声,便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去。
醉汉口中哼着不成曲儿的小调儿,脚下的步子也走得歪七扭八,行至一断矮墙处骤然停下脚步,瞄了瞄四下无人,便解开腰带打算解决一下内急。
他正忙着哗哗作响,眯眼闲看着清冷月光在矮墙上投下一道黑色的影子。
原本他不以为意,然那道影子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将他笼罩其中,且形状也愈发古怪,头上竟生出了两只尖尖的耳朵……
醉汉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身后不远处闪出两道金色的光,依稀是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醉汉吓坏了,大叫一声,连腰带都顾不得系撒腿便跑。偏偏任由他跑得飞快,那道诡异的黑影子却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醉汉惊出一身冷汗,连酒都醒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前跑。
他像被鬼追似的,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用力关上院门,靠在破门板后面低头大口喘着气,暗想终于躲过了一劫。
熟料再一抬头,恰见那双闪着冷光的眼睛!
“鬼呀!”醉汉大叫一声,双膝一软“噗通”跪了下去,冲着前面不住地叩首,“鬼……不是!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待那“鬼”渐渐走近,醉汉才看得清楚:什么鬼怪什么上仙,分明是一只通体乌黑,眼眸金亮的大狸猫!
醉汉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待缓过劲儿来很是气急败坏:“臭狸猫!大半夜的跟着爷爷干什么?!找死是不是!”
他说着,顺手抄起门栓便向黑猫打去,却被黑猫灵巧地避开,弓腰纵身一跃,便向醉汉的脸上猛扑过去。
“啊!!!”
醉汉血流满面,惨叫着抬手去捂自己的脸,露出的一截手腕上,一个小小的黑色标记被阿墨尽收眼底,他顿时瞳孔缩了缩:
黑鹰盟?这小贼竟是黑鹰盟的人?!
阿墨金色的眼瞳顿时变得冰冷,眼底浮现出一抹戾气,恨不能将此贼手刃当场。
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此行的目的,且他如今的样子,实在不宜打草惊蛇。于是趁着小贼正痛得无暇顾及,折身蹿入小贼的屋子,在屋内四处嗅了嗅,便从炕席底下寻出一只熟悉的小蓝布袋,叼在口中纵身一跃,便不见了踪影。
翌日,千禾看见自己失而复得的钱袋,惊讶得张圆了嘴巴:“这是……你从哪儿找回来的?!”
“自然是从小贼那里。”阿墨道。它虽说鼻子灵光,但偌大个白水镇,它还是寻寻觅觅了半宿,才摸到些端倪。“仔细收好了,若再弄丢,我可懒得替你找!”
“谢谢你。”千禾很是感激,但想起这位猫老大的做派,不禁又问一句,“你不会是……把那小贼的眼睛也抓瞎了吧?”
“没有,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千禾略松一口气,却又听他道:“似他这般大奸大恶之辈,就该除之而后快,此番是他运气好罢了!”
千禾“咚”地咽了口口水:这位好大的戾气……
积蓄失而复得,终于让千禾的处境不再那么拮据。她不顾孟冬母子的推拒,执意先付了二两银子的租金。又拿二两银子置办了些常用药物和日常用品,还扯了几块好看的花布头,请孟大娘帮忙缝制了几个柔软舒服的猫垫儿。一番收拾下来,小铺子便干净利落、温馨舒服。
“万事俱备,只欠开张了。”千禾愉悦道,“不对,还差一块牌匾。阿墨,你说咱们的铺子,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若放在往日,他对起名儿这等琐事向来不屑一顾。但对口中“咱们的铺子”一说让他甚感舒心,于是耐心地想了想,建议道:“叫做‘玉狸堂’如何?旁人一看便知,咱们是做猫生意的。”
“玉狸堂……”千禾将这名字反复念了两遍,拍手道,“这名字甚好!”
千禾请孟冬帮忙锯了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刷上一层黑色的底漆。又从镇上找了位教书先生,出十文钱求他给写上“玉狸堂”三个红彤彤的大字,看起来格外醒目显眼。
千禾左看右看,自己又拿起笔,在字的前后空处各画上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猫儿。
待她将牌匾拿回来,阿墨看得忍俊不禁:“好端端一块牌匾,被你这两只猫儿添得不伦不类的!”
千禾解释道:“白水镇上多得是目不识丁的百姓,玉狸堂这三个字写得再工整他们也不认得。倒不如这两只猫更通俗易懂些,让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就叫LOGO。
阿墨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几分道理,摇尾巴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几分生意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