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山巅,云滚滚,风萧萧,细雨蒙蒙笼罩着山。
苍穹之上,一鹏一凤穿风越云,相对而来。
君梵一身银甲战袍,手里的冰魄剑发出凄厉的鸣声。
玄冥一身玄甲战袍,手里的赤霄剑,锋芒如耀眼的星子。
招摇山巅之上,两人持剑相立,风云在他们周身流连浮动,凤鸟和鹏鸟在天际张口互吼,凄厉的鸣叫声划破九天万里。
蓦然,两坛未拆封的酒悬浮在两人身前。
玄冥拿过,撕了封盖,“喝完这坛酒,再打不迟。”
君梵接下酒打开,神情自若,遥举,“今日,不论谁生谁死,活下来的一方都要信守诺言,守天地安宁平和,直至死去。你可敢应下?”
“有何不敢?”
君梵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面上淡淡笑意。
“我敬你。”
玄冥未多言,同他遥举。
两人仰脖一气饮尽。
酒坛碎裂于地,剑气四方生起。赤霄剑带起漫天霓虹,冰魄剑生起漫天冰霜。
招摇山巅滔滔剑光相碰撞,漫天冰霜霎时为霓虹淹没。
玄冥神色复杂地看向被震开数里远的君梵,这第一剑他已明白,君梵已然失去了水溟兽赋予他的灵力。
如此。今日,他必死无疑。
途中归来的风媱,此刻心心念着他。
可南海殒没的寒尘,血洒长空,在望着自己。
玄冥眸间如黑玉,闪着幽幽光华。
君梵却无太多杂念,再次举起冰魄剑,朝他飞身挥下。
仿佛是在告诉玄冥——尊重你面前的对手。
玄冥明了,再不犹豫,剑身生起无穷无尽的剑气,挥向那极速而来的杀伐之气。
一剑又一剑,君梵已无法抵挡,每一剑都令他重伤。可他的眸子里毫无惧色,仿佛知晓自己的宿命,是以坦然以对。
“明玥没有死,风媱那夜,将他调换,当日城墙上死的,是个傀儡。”玄冥幽幽道。既然结局已定,让他更坦然安心上路有何不可?
君梵霎时眸赤,略显狼狈的面容下,浮现一丝不可置信。
玄冥眸色渐现低沉。当日,是他一念之仁,对风媱的救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至今也不知那是对还是错。这里面,有对风媱的不忍,也有……他不知道。他亦不知寒尘是否会恼恨自己。
“玄冥,寒尘他……”君梵望他淡哂。
玄冥从君梵的神情捕捉到了什么,眼神一沉,同是不可置信,“什么?”
“他在南海。不过,那女子确实去了,也因此,他困守南海,守着心爱之人的魂魄,此生,不知何时下岛。”
玄冥大笑,大手一拂袖,灌了满袖疾风,“君梵,我突然不知要不要你死了?”
君梵抹了抹嘴角血痕,淡淡而语,“我命在我、在天,不在你。纵使没有明玥之仇,还有我父王母后,还有神族千万亡魂。我是必要给他们一个交待的!”
“好,我今日方才敬你!若有来世,我们不做敌人,做个朋友如何?”
“好。”
“……”
两人再不留有余地,因为知晓了彼此的心。
一颗为国为家,宁死不屈不折亦无悔的心。
几招过后,君梵倒下了,身后,是一片血泊。他安静躺在血泊之中,神情安详,静静地阖着眼。
凤鸟凄鸣,哀恸盘旋于君梵周身。
水溟自九天而来,听见凤鸟鸣叫,直往君梵身旁飞去。
她跪落君梵身旁,双手簌簌颤抖着不敢触碰那已了无生机的心爱之人,无声痛泣。
疾风翻卷起尘土枯叶,水溟将君梵轻轻搂在怀里,蓦然痛声尖叫“啊——”
玄冥立在不远处望着,神情一瞬恍惚,仿佛看见在痛彻心扉之人是风媱。
蓦然间,水溟向他扑过来,掌中蓄着极强的愤怒之力!
“玄冥,还我夫君命来!”
这般声色俱厉的水溟,是她此生第一次这般。
玄冥无意伤她,转瞬避开。可水溟并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拿命来!”她招招狠辣蛮横,却因缺乏战斗经验,是以并不能击中玄冥要害。玄冥有心容忍于她,除了避让还是避让。君梵既然留下寒尘一命,他便不会再伤害他身边人。两方族怨以这般方式在他二人之间终结,虽然必不能令两族人民尽数满意,但他已承诺——此后,一世守护天地安宁,便会尽力为之。
此时的天地,于他似也变幻了颜色,清新朗润。战火消弭,大地将处处焕发生机。
而眼前的女子满怀杀意的同时也满是求死之心。
像那失去挚爱伴侣的飞鸟,也不愿再苟活于世。
玄冥反扣住水溟,“他为求两族平和而殒没,你何必为此寻死?”
水溟觉得心被什么东西刺破了,痛的难以忍受。她爱君梵,君梵是她前半生漫漫生命的光,是她后半生的唯一期盼,她可以忍受他因不爱她而冷淡疏远她,可是却不能忍受一个没有光和期盼的世界。
“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玄冥将她一掌打去君梵身边,“本君没有杀你的理由。”
水溟抚摸君梵已经渐发凉的面庞,呜呜哭泣,满面泪水,“君梵……君梵……你既要决战,为何要还我灵力?你便是这般惧怕欠我情吗?可水溟的命是你救的,没有你,又何来今日的水溟呢?你不该,不该如此的……君梵,你等我,我陪你来了……”
玄冥踏上鹏鸟背上,准备远去,再往下望时,只见水溟已拿冰魄剑抹了纤细长颈。玄冥眉心微蹙,叹了一声,又落了下去。将他二人尸身放到凤鸟背上,远见凤鸟望九天而去,方才离去。
招摇山巅只余下凄厉的风在呜呜地刮,苍穹迅速变色,雷云滚滚,瞬然之间,三千雨丝倾斜而下……
风媱手中的青丝方才焚尽,雪峰已寻着她的气息找到了她。
先前那傀儡虽不是本身,到底是心血化的,因此有着本体的气息,雪峰便忽略了真正的风媱已经逃了出去。
只是这么点滴时间,便为她换得了一丝生机,却也令雪峰养母丧了命!彼时,他对风媱充满了忿恨。
那些凡人都还没赶过来,雪峰落在风媱面前,未做多言便向她攻击,仿佛要宣泄失去养母的悲痛。
风媱灵力微薄,勉强接下几回,很快便被打倒在地。
雪峰捻决运灵,打算给风媱最后一击,结束她的生命。风媱无力抵抗了,她手抚在小腹上,心中一时满是悲凉。
苍穹不知何时变了色,此时,竟飘起了蒙蒙细雨。细雨卷着凉嗖嗖的风,让周围看起来很是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