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三月三,正是桃花灼灼,万物欲待复苏、生机勃发的好光景,婚期定在那日,是王母挑的日子,再由两方国师推演测算后也觉甚好。是以云榜便发出去了。
风媱此时不知这些,只是静静躺着,脑海回想自己是去了北荒王宫的,怎么又回来了呢?蛊虫取了吗?她试着运行灵力,发现体内那股强大灵泽已然消失,心中顿觉轻松。
透过半开的窗,风媱望见屋外飘着毛雪,檐瓦树枝积了层厚厚的白,屋内却很暖和,四方燎炉内正烧红着炭火,又有君梵筑的结界正发散着温煦之气。风媱莞尔,想着自己确实怕冷,但被照顾的这般周到,真是很幸福的。
可是,正事只办妥了一件,取了蛊虫,却未同玄冥谈及止战与神族和解一事。风媱轻手轻脚下了榻,取下旁边架子上的一件白毛大氅给君梵披上。这大氅应该是君梵自己来时脱下的。君梵睡得很轻,此时便醒了。风媱索性坐在榻上,温柔笑望着她,清丽的面容好似泛着淡淡的光,惹的君梵便一直望她看了。对视良久,风媱素指挑起他下巴,望着他惺忪的眸子问:“哪家来的小公子,不声不响睡在小女子身侧?大胆得很……”
君梵忽而起身将她摁倒在床榻上,薄唇触上了她眉眼,“媱儿,皮得很……”
风媱便不敢动了,垂着眼眸,“你起来,大白日的,哥哥们看见会笑话我的……”
君梵左手轻覆在她小腹上,一边亲吻她。
“我很想你,跟我去天宫住段日子吧,这样,没人可以打扰我们,你也可以安心养胎。”
风媱被“养胎”二字震得不轻,将君梵推开,“你是说,我……”
君梵笑瞅着她,颔首。
侍女送来热茶、点心、小菜,君梵陪着风媱吃,两人正说说笑笑,便听门外响起人语脚步声。大门推开,原是弘澈,烨宁过来了,见风媱醒来便很欢喜,命人立刻告知母后和大哥。
晚间王母设了晚宴,招待君梵,一家人说说笑笑,很是和乐。风媱偶尔觑眼屋外大雪,忽觉日子就这么好起来了,好不真实却又真实发生着。
晚宴结束,除了风媱因有孕在身不宜饮酒,其余人都有几分醺然之态,其中又以烨宁喝得最为尽兴,最后是被他殿里两名侍女搀扶回去的。
弘澈笑道:“今日这酒好,可惜小六你只能眼馋。”
“五哥,母后方才可说了,那最好的佳酿留着给我能喝的时候喝,到时五哥可别馋。”
“哈哈,母后果然偏心。”
“不过五哥,你要是给我带个娇俏的嫂子回宫,我便让给你如何?”
弘澈笑骂,“连你五哥也敢取笑?四哥我到底是比不上小六之风流。”
本是醉言醉语,若是旁人口中说出风媱便要呛回去了,但是弘澈说出来她便只是笑笑。旁边一个面生的臣子借着酒气也接着这话道:“公主这也是开了王家先风,哈哈哈哈。”
风媱心想,倒也是的,精灵族虽民风淳朴,遵循自然天道,但王家未婚先孕的倒属她为第一。风媱未待反应,弘澈便提着酒壶过去,一手拍在那人脑袋上,拍的那人瞬间懵住了,“你方才说什么?本王没听清?”
那人方知自己言语有失,改口道:“臣说公主是福贵双全之人,将来必定母仪四海八荒哪!”这话在恭维风媱和君梵两人。
可这话风媱却并不欢喜,所谓四海八荒,一统天地,便是要令玄族毁灭。
王母神色淡淡,隐去眼底一抹忧色。
风媱心中压着事,遂起身独自步出大殿。
殿外灯火通明,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风媱想起寒尘,不知道他离开了这里没有?一时唤来一名侍卫,命他取两坛好酒,送去寒尘寄身的那家小店。侍卫领命去了,约摸半盏茶功夫之后又将那两坛子酒原封不动给提回来了,道那间食肆店主正待关门,言那叫白冰的男子月余前便离去了,店主再没见过他。
风媱心中一阵失落,天大地大,他会去哪里?玄冥需要他,他不知道吗?那种需要,不只是玄族需要,更是玄冥心内情感的需要。风媱懂得。寒尘,是他唯一的亲人了。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他最信任和可依靠的,只有他了——寒尘。
风雪拂在她面上,她也不觉得冷。一件外袍将她罩住,风媱侧首,正是君梵。
“外面风寒重,你若累了,我送你先回去休息吧。”
风媱挽住他臂膀,乖巧颔首。
长廊灯火摇曳,两人慢慢踱步走着。
“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吗?”
“……当然。”
问完,风媱便淡淡笑了,笑自己居然会问出般傻的问题,像极了多年前流浪在碧芙山野失去了家的野狸。
次日,君梵要回神族。君梵的意思要带风媱一起走,将她安置天廷,他方便照顾她。风媱以陪伴亲人为由,拒绝了君梵。君梵知她心思,明言道:“阿媱,你如今有孕在身,玄族那边便不方便再去。你我婚事已昭告天地,难免有心人起不好的心思。你又常独自行动,实在令我忧心!”
风媱笑道:“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君梵握住她手,神色郑重,“阿媱,同玄族商议止战之事,交给我,我会去同玄君谈。答应我,不可再去单独见他,否则……”
风媱见他神色凝重,似忧似怒,微抬首问道:“你当如何?”
君梵收起一应情绪,柔声道:“还能如何,不过是将你提前迎娶入门,早晚守着你。”说完,倒是笑了。
也惹得旁的弘澈抿嘴一笑。
风雪夜里,风媱独坐在窗畔抚琴,心中无端又牵挂起寒尘来,不知他会去哪里?心内有莫名的慌乱不安。
……
人间南海。
此南海位于人间最南端,不同于北方中原的冬日严寒,这里的天气倒似八九月的秋,不寒不热,很是舒适宜人。
蓝色的海在金色的夕阳下泛着粼粼的光,几个孩子在沙滩上捡拾贝壳玩着海水。几个背着弓箭的男女,身子裹着兽皮在胥余树下谈论着什么,一边望着在沙滩上玩耍嬉戏的孩童,海浪不时扑过来,漫过他们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