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媱独自回了银川。
王母当夜设了家宴,迎接风媱。
王母端坐中间,二王子高启同三王子烨宁安坐右侧,五王子弘澈同风媱坐左侧。一家人,只缺了已为鬼帝的羲璃和其妻丰濏,还有在外求学的云若了。但王母依旧很欢喜,饮了不少酒。
风媱免不得被提同君梵的婚事,烨宁爽直,些许慨然道:“那时老五带着小六回来,我见天帝瞧小六就眼里有光,哈哈,你们这缘分真是妙哉!”
风媱道:“三哥原来眼睛这般厉害,怎的当时只见天帝眼里有光,却瞧不见我这妹妹?四哥当日在九幽可一眼瞧准了我。”
烨宁道:“那还不是以为你是害死四弟的凶手吗?!要不是那块玉璧闹的,三哥我一定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风媱成功转了令自己面红的话题,便一边颔首一边吃酒去了。
高启面色淡淡,期间只问了句:“天帝待你可是极好的?”
二哥问的郑重,风媱未思索便颔首。
她过后不经意间思量,君梵赠过她母亲遗留给他的珍贵玉镯,从幽口不顾性命之危将她救出,后来中毒生了满身长毛也未见嫌弃,面对水溟那般女色也未起二心,零零总总,大事小事,他对自己是不是极好不知道,但情真意切总是够得着了。
这番心事说于弘澈,弘澈倒也觉着平常,道是这天下间情郎都也差不多是这般模样,真正爱恋一名女子,自然是愿意为其付出许多的。当然,其中不包括一些品性低劣,玩弄情感的鄙人浪子。君梵是君子,君子品性高洁傲岸,爱的也专一纯粹且深情。弘澈只问:“你心中可是全心全意只他一人?”
风媱莞尔,“自然是的。”
弘澈扬唇含笑。
……
王母很是喜悦,好似完成了一桩心事,于不经意间长叹了口气。这口气,原是为君梵的母后叹的。当日她为精灵族失了性命,王母对天族一直有深深的愧疚,风媱嫁去天廷,于王母心中亦算些许偿还了。难得的是,他二人情投意合,女儿得了好归宿,更是好事。
“到底女儿家的,娘家人留不住。你去到天廷后,要照顾好夫君,助天帝打理一应事务。这些日子,你便跟着我,学习管理族中事务吧……”
风媱略微思索便也多少得知到母后心思。神族这么些年,从先天帝天后到君梵,对精灵族一直有庇护之情义,而精灵族直到羲璃机缘巧合下成了鬼帝才对神族还施这份情义,精灵族也因着羲璃,而敢于单方破坏当初同玄族定下的不参与神魔之战的约定。王母对神族有愧疚之心,风媱做女儿的嫁过去倒含有了某种补偿的意味。风媱心中明了,却不多言。自己爱着君梵,这是真切的,既然爱着他便自然会想着他念着他对他好,一切都是由心而发。她嫁给他,不是为了精灵族对神族的补偿和亏欠,而是男女之真情。她自己知道清明就好,母亲所要的,她也可顺之,并无矛盾。
这顿酒饭吃下来月已中天。
风媱漫步回自己居住的宫殿,步履踉跄,弘澈扶着他,倒是稳当。风媱扯着他的袖子,低语着:“五哥,这些年小六对不起你……害你伤心了……”
弘澈见她面色酡红,醉意沉沉,是在说酒话没错了。
“你回来五哥便欢喜。”
风媱斜倚着长廊坐下,仰头望着朦胧不清的月色,“玄冥驻军北荒,可有来犯我族?”
“边界近日平静,曦儿,你不必担忧,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会保护你。”
风媱侧身望他,温柔笑道:“五哥,君梵只遣五千亲兵,母后同二哥三哥可有介怀?君梵的意思是,玄冥对我……到底还有些情分,是以不会来犯。可是现如今,我们已明确同神族结盟,我自己心里并不觉得他会因我而改变什么。”她垂下眼眸,敛了笑意,眼里有闪烁的光。
“有何可介意的?多少都是心意。况且羲璃已将我们护得很周全,想来也是他同君梵共同商议过的。再者,依靠别人,终究不如自己。我已经研制了不少毒,大量赶制,分发军队与民众,各处也设了伏击,但凡有来犯者,也讨不到便宜!”
“是吗?我倒想见识见识呢。”
“明日便领你去瞧瞧。”
一片灰云移过来,遮住了月。
风媱又望向灰黑的苍穹,“哥,曦儿想再坐会儿,醒醒酒,你早些休息去吧。”
弘澈道:“别坐太久,夜寒。”
风媱乖巧应下,见弘澈一抹清光离了去。
她起身,拢袖伫立,仍望着北方,闭眸间长叹口气。
“师父……”
辰时初。
北荒王宫内一片肃穆。
玄冥在庭院练完剑,便见一只青鸟在一棵扶桑木上歪着脑袋瞅着他。他将手中剑化收,行到那青鸟旁,那青鸟口中衔着帛书飞下来递给他。
帛书上写着:北荒城外,蓝湖之畔。故友。
字迹他很熟稔,却是多年不见了。
玄冥眸色幽冷,手中帛书化为灰烬。
是他的字迹!
“王,宫外有一名女子求见,自称……滢曦!”一名侍卫进来躬身禀报道。
玄冥静默伫立半晌,那侍卫便躬身候着又道了遍方才的话。
空中飘着雪沫,他额头方才练剑渗出的汗珠此时已为寒气逼退,冷俊的面容不带一丝表情。
“带她去大殿,让她候着。”
“喏。”
风媱留书一封,星夜去往北荒王宫,辰时未到便已到了宫门口,却只是在外徘徊至辰时三刻方才现身。
玄冥有晨间练剑的习惯,她不知道在这战乱之中他是否依旧保持,可是,她想早点见他,确知他的心意。
她随同一名侍卫入了宫。北荒王宫她这是第二次来,物是人非,显得荒凉了许多。当初这是茗曦,瑾穆的家,现下他们却无家可归,父王血洒于此……风媱蹙眉,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侍卫将她带到正殿,便留她一人在此等待。
没有一杯热茶,也无一个侍婢前来。空阔无声的大殿内,只有冬日里无尽的寒气流连。
外面天色灰蒙蒙的,苍穹压得很低,似有一场暴雨将临。
风媱静静伫立,辰时末时,仍未见一人。她化出梵曦琴,安坐于地,素手抚琴。
悠远琴音穿透在细细雨丝间,宁静祥和。
玄冥伫立殿门处,望着那一袭雪衣,身形纤瘦的女子背对着自己抚琴。纯净美好,犹如雪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