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媱记忆中,也有了些君梵少年时模糊的身影。犹记当时自己尚幼,君梵来过几次银川,不过是同哥哥们一起游玩,很少搭理她。
她这边思绪游走,君梵已朝她过来,望着她这副模样,眉头蹙起,些许责愠:“你们何必为难她。”
弘澈道:“冤枉,我们像欺负弱者之人吗?”
烨宁道:“她自己刚恢复记忆,见到我们之后就一个劲儿地哭,我不过稍稍唬一下她。你认识她?她是谁?”
风媱双手紧握,她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知晓自己与玄冥的瓜葛,可是也不能永远隐瞒下去吧?
君梵叹然,“她是你们精灵族的人,叫风媱。”
弘澈听来惊诧不已,心中疑惑得以解答。
“原来是玄君爱徒,真是失敬!”
君梵挡在她身前,“她也是我朋友……”
君梵此次前来是助银川一臂之力,见到风媱却是意外之喜。
去年玄界那场大战,魔族内遭重创。外界只传寒尘与长零公主合谋篡位失败,双方死伤严重,最后寒尘一方被魔君生擒,一夜之间斩杀几万魔军,并砍下涳渲头颅悬挂城墙三日,震慑人心。那长零为救小女活命,自尽而亡。寒尘被废灵力,成为废人,幽禁北荒雪域,终身不得踏出苦恶之地半步。
玄界这一乱,自然令神族得以喘息反扑。于是君梵借此机会一举夺回大半失地。
至于风媱,他自幽口回来,心中着实打算忘记她,再不过问她事。玄界这般动乱,到底是玄冥强胜,只要他安然无恙,他想风媱自然无虞。哪知事后不久,却传来她因玄冥之故为人暗杀,生死不明!他知道后,立即全力搜寻她的消息,终寻到她坠落的深渊,心中绝望,唯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强硬一些,带她走?
日日夜夜,他被自己的念头折磨,被思念吞噬……
此时此刻,意外相遇,他尚深惧这只是一个梦境罢了。
身后风媱面色苍白如纸,声音虚弱道:“君梵,我可以说服他退兵,你相信我吧?”
君梵望着她苍白小脸,心上一阵疼惜,“为何相帮?”
“……羲璃哥哥既认了我做妹妹,我便要守护他的家人……还因为,我身上流着精灵之血……”
烨宁弘澈听来,为之动容。
君梵见她这副模样,握住她手,蹙眉道:“阿媱,我在这里,也会帮你。”他此刻只想将她护在怀里好好休息罢了。
君梵的到来令精灵大军士气高涨,就在众人都备好同魔族拼死相抗之时,王后亲自书下一封文书送交魔营。
玄冥接看文书。
他之前同其打交道,知道精灵族是个硬气之族,是宁死也不愿屈居他族的。此次他也没对他们投降报之希冀,然而生死大战在即,他们却要遣使者到此,他倒是有些好奇了,当即应允明日辰时愿同使者一见。
当夜皓月皎皎,月如银盘。
银川城内外,烟火长明,阒然沉寂。
精灵王宫内,风媱独自面见王后。屋外,是高启,烨宁,弘澈和君梵,或坐阶前,或倚殿柱。
月色铺泻,满地清寒。
直到殿门推开,所有视线都望向踏出殿门的女子。女子亦抬眸望他们,神色恬静,朝他们行去。
“在下对月起誓,明日若不能解银川之危,我会让我的血先行洒在银川大地上!”
烨宁,弘澈听来未语。
高启微笑道:“风媱姑娘如此大义,令多少男儿也自愧不如。只是你不必同我们共生死,明日成败与否,切自珍重。今夜已备好鄙宇,早些歇息去吧。”
风媱颔首,“谢谢。”
他三人便往殿中去。
君梵行来问:“和王后说了什么?”
“王后问了我的一些情况,还有为什么帮他们,怎么劝服他。”
君梵感到风媱有些怪异,却不知是因何事。他手贴在她面上轻轻摩挲,腹中万千言语不知如何话起。
风媱抬眸望他,一双眸子满溢忧伤,面色苍白无力。
“君梵,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信我,劝服了他们。你没有疑心我是为自保,所以要去他那里。”
谢你能来。
她在心里道。
君梵轻笑,“自保又如何?”
风媱惊疑一瞬,霎时心柔软下来。
“君梵,我好累。”
“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无论结果如何,你尽力了便是,不必太大压力。”
风媱静默未语,自同一旁等待她的灵娥去了。
到得寝处,终是痛哭了一场,哭得满面泪水,精力消散,不觉昏然睡去。
次日她晓梦惊醒,已是满背汗水,梦里儿时景象幕幕重现,只因大哥和四哥皆殒命,心中又是悲戚不已。迷糊下床来,外面君梵负手伫立窗前,看来一夜未眠。
他回身,便见她浮肿的眼,看起来比昨日气色还差几分,不觉叹然。
她向他行去,“几时来的?不曾休息吗?”
及至他跟前,君梵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相拥。
“你失踪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心悲痛不已。阿媱,我很想你……”
“……”
曦光微微,风气清寒
风媱倚着窗扉,细细碎碎地说与他听。
君梵负手而立,默默注视,静静聆听。为她遭遇的凶险而忧心,为她为隐士救助而展颜。
风媱隐去了自己中蛊之事,不愿他担忧。
卯时末,精灵城,巍峨城门大开。
城门百米外,乌压压一片魔兵,领头的将领震茂,身骑一匹青骢马,马儿正低低嘶鸣,口中吐出白汽。他远望向大开的城门,见其内缓缓步出一位一袭赤衣白纱掩面之人,身后未跟一兵一卒。
他冷冷而笑,望着随之紧闭的城门。
那人,身姿纤细,赤衣墨发扬扬,气泽宁稳。是名女子。
震茂想着今日来的许是精灵族内的某位王子,不曾想却是一名女子,且是孤身前来,手中也无一物,一时心中轻慢于她,一时又疑惑这是唱的哪出?
及至那女子至前,他故作不敬语气问她:“你就是精灵族派来的使者?”
“正是。”那女子看也不看他,只是微微驻步。
他居高临下打量她,玩弄着手中鞭子,“为什么带着面纱,见不得人?王母的求降书呢?”
女子语气如常,只响亮了几分,“魔族便是这般诚意来和谈吗?将军可是奉了魔君之命在此谈事?”
“本将军……”
“本公主如今代表的是整个精灵族!要谈只同玄君谈,耽误了玄君大事,将军可是要一力担待吗?!”
女子掷地有声的反问,惊的震茂反笑。
女子大步向前行去,震茂手一挥,兵将便自行让开一条路。
震茂喃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