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意已显……”
君梵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埋首她清香脖颈处,似乎担忧她会消失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信命,只怕你轻易放弃。”
风媱心中有那么一刻宁静,尘世间一切倏忽变轻,她双手也充满了力量,那力量足以她紧握住想要的任何东西。
她轻轻依靠入他宽阔胸膛,她扪心自问,为了师父放弃这一段情,她是否会后悔?她想,她定然是会有悔意的,可是若因情而弃师,她则会自责一生……
两人回身之后,羲璃同丰濏正在院子里荡秋千。秋千是绿藤为绳,花叶为垫。脚下是铺覆的香花绿草,秋千上是丰濏美好的身姿在风里回荡,站在她身后的是清美俊逸的羲璃。风媱望去,见他二人在那里玩耍,美如画卷,如梦似幻。他二人也见他们相携入内,遂朝他们迎来,丰濏边行边便打趣道:“亏得我们在这里担心,人家原是恩爱去了!”
风媱手自君梵手心抽离,望她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四人于院中相对驻步。
丰濏上前挽住她手臂,方才欢乐意未褪尽,笑道:“听羲璃说你想回玄界,我是想着,几日后我受九幽族长之位,想你陪着我呢。”
风媱原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恭喜了。”
丰濏笑容转淡,“这不过是我无可奈何为之,没什么值得恭喜的,只是那日我要受下九幽九十九道冥火……届时生死未明,若落个身毁魂离,便要去人世重塑一副身躯,我们要再相见便不知是何年月了。”
羲璃神情也变了几分。
风媱惊诧非常,“怎么会这样呢?”她望向羲璃,羲璃遂望她淡淡笑语,似乎在诉说明日是阴是晴。
“这是历来九幽接任族长的仪式,先前濏儿便是受冥火未过,是以魂魄四处飘零。琴伯是选中她的人,所以才寻到她为她重塑了身子。不过此次,应是无碍,你不必担忧。你本不差这几日,陪陪她才好。”
风媱便打消立即回雪山的念头,心中因着这个借口,倒也松了口气。又见丰濏模样难看,眉眼忧愁难掩,便觉着这件事情许是还有其余隐情,可究竟是什么却又一时思想不到。她轻轻握住丰濏手,“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丰濏强笑道:“有你在,足矣。”
四人在风媱院子里吃了点东西,羲璃本与君梵是多年挚友,丰濏与风媱也有在梅山时相处的情谊,只是令风媱吃惊的是,君梵那位神秘的师父竟然是琴伯。如此一来,丰濏成了他的师妹。
君梵对书画琴诗熟稔,丰濏对琴有着别样的感情,两人攀谈起来,很能契合。论至兴浓,便要寻琴合奏一曲。丰濏府上不乏好琴,她偏生问风媱借起当日琴伯赠她的那把琴来。自琦玥从冥宫带给她,她便一直携带身上,彼时便念诀化出。
丰濏拿过琴,笑意深深,一面赞叹好琴,一面递给了君梵,自己接过府中小侍拿来的一张黑木纹弦琴。
君梵望风媱道:“这把琴,是我学琴小成之时,送给师父的。”
风媱略微思索,方将这一切串起来想了一回。君梵是琴伯弟子,这琴当日琴伯说是自家徒儿相赠,这徒儿原是君梵。这般一想,便想当日冥宫意外和琴伯相遇,是否是琴伯刻意为之?他早知道自己是认识君梵的?
羲璃问:“这琴好,可有名字?”
君梵道:“没有。”
“不如我来赠一个……”他望着那紫气莹莹的琴,唇角微扬,目光深幽柔和,“梵曦。”
君梵蓦然望向羲璃,羲璃亦回望他,淡然自若,他再望风媱,笑道:“阿媱觉着如何?到底你才是琴的主人。”
风媱呡一口爵中酒,“琴随主意,好名字。”
后面琴声再妙,亦难入心扉。
羲璃兴致倒是很高,望丰濏眼神,全是不掩饰的浓情,时而同风媱举杯遥饮。
再后来,羲璃谈论精灵国的物美人灵,谈论自己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半醉之时,来到风媱身边,问她许多九千年岁来生活中的细碎事情,听着听着,拉着她的手不放,喊着“……曦儿……”听的她灵台颤动,头皮发麻!
在羲璃醉倒之前,君梵将他拉离,带着他回去自己的住处。
丰濏道:“羲璃不是容易亲近的人,也很少主动亲近别人,他对你很不同……看得出来,他是很喜欢你的。”
风媱讪讪而笑,“他方才一直喃喃着一个女孩的小名,应是将我错认了吧。”
“曦儿?”
“嗯。”
丰濏垂眸思索,后望她笑道:“他有一位妹妹,唤作滢曦,约万年前神魔在虞渊之战时,失踪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四处寻找。”
风媱颔首,“听说过。”
“方才那琴名,你不必当真。”
风媱拈枚果子吃掉。
吃吃喝喝多时,她二人便想着出去走走。这般出了院落,便一路往后花园子去踱步消食。
来九幽这么多日,她们各自忙碌,尚未好好说话。彼时交谈下来,适才知晓她与丰濏分别后她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她生来便是九幽灵女,数万年前,琴伯便以族长身份传她族长之位,那时她灵力尚浅,经受不住冥火之劫,毁了身子,记忆全无。几百年后,琴伯找到她,以琴为引,种下因缘,收她为徒。在这其间,她与羲璃相遇相知相爱,一直未明自己身份。当日羲璃对她许下今世之诺,两人遂订终身之约。在精灵都城王宫举办婚礼,也是在那日,琴伯忽然虚弱,他适才告知丰濏这婚礼不能举行了,将她身份相告。
“……师父之前,是想着让我在世间好生享受体验一番,只可惜,那一段时间他已疲累至极,惟有回到九幽,方才保全师父性命。我便狠心丢下羲璃,和师父回到这里。不过前世记忆全无,这里对我来说是全然陌生之地。只是有师父在,族人很快接纳了我。”
“琴伯身体虚弱,可好些了?”
丰濏倏忽泪水盈眶,“师父他……本来就虚弱,上次君梵受伤,为了保全他,更耗损了灵力,怕是没几日了……”
风媱脑袋轰然一炸响……自她来,尚未见琴伯一面。当日她虽上了居皇山,也只和君梵短暂见面,琴伯隐洞府未现身。后来君梵出洞府疗伤,琴伯却仍留在山上,至今未出。此时听丰濏这般说,方知琴伯已经虚弱到这般地步,不禁悲忧满怀。
“我能去看看他老人家吗?”
丰濏笑道:“师父说在你走之前,同你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