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出口处,风媱送琦玥。
琦玥握住风媱手,嫣然笑道:“风媱,三年后,我们冥宫再见。”
风媱一直未敢计算时日,此时听琦玥说来,知是七年已逝,心内不知喜忧。她有时候真想一辈子就这么在这里待下去,而出去的那个念头她紧紧压住,连想都不要想,只怕一念起,便不知要做出何事来。
“……好。”
琦玥和月逢很快消失在结界出口处,前方是繁盛茂林,是冰雪苦寒,是另一个世界了。
这里是玄界边陲小镇,她身在这孤绝的雪山之顶。常人难入,她亦难出。
“青云,我想下山……”
身后青云听了,急声道:“这,王不会同意的!”
“……去逛逛市集,整日里这般待着,着实乏味无趣的很。”她望着前方蜿蜒向下的路径,云雾缭绕,寒气腾腾,不自觉迈开步伐。
“你若去,便不要再回来。”身后这一句不轻不重地传来。
风媱转身,望着一袭深蓝布衣的师父,身姿清峻,神色冷然似外面的冰雪一般。
师父总是这样的,在别人负他之前他会先摆出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存在与否,将你隔绝三尺。
她有些乏累了。自小到大,她试着去捂暖他的心,消解他的寒凉之气,但是师父永远是那个师父,他孤傲至极,可以无情无心地过活吧?纵使,少一个自己,又有何憾呢?
“媱儿要知道他的消息!”
玄冥闪身至她跟前,神情自若,“十几年前,你选择回到为师身边,便该从心里只拿他做陌生人。他无论生死,都与你无关!”
风媱心中窒闷非常,半仰头望他道:“师父,你们曾经是好友,他曾经如此信任你,若对战,你们真的能向对方下杀手吗?”
“生于帝王家,哪有那么多的选择权。为师清楚,他更明白,战场之上,只有敌人,没有朋友。”
她知道,可她不愿直面这冷酷的现实!她轻轻握住他手臂,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我只是想要知道他怎么样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最近是不是受伤了?还是……”
玄冥撇过头,深叹口气,满是奈何之。
风媱苦苦凝视着他……
玄冥知道,自己若不说,这雪山她必是待不下去的,可若说了,她又如何待下去?
“他若死了,为师也不至于还这么清闲。”
风媱思索着,确如师父所言。君梵如今身为天界之主,若出事,玄界这边必定会加紧攻占之事,如今师父还能在这儿,表明天界尚有力同玄界抗衡。如此,琦玥想要告诉自己的会是何事呢?还是……师父根本不必亲自动手,有寒尘足矣?想到此,她不禁替君梵捏一把冷汗。
玄界有师父,有寒尘,他二人如今天地之间谁可与之匹敌?更何况再加上通天达地、神秘莫测的巫师雪峰!君梵的身边,如今可倚靠者有谁?两边皆是情切,她不能深思,一深思便如烈火焚烧般难耐!而如今,压抑过久的东西,竟似火山喷发般涌出……
还是,从未放下过对他的执念?那凝聚的思念再也不能被管控了?
玄冥牵起她手,一步一步往回走。
和煦的阳光,温润的清风,馨香的气味,这些往日令她愉快之物,此时此刻都淡淡隐退掉。
再过两日,玄冥决定回宫一趟。临走之时,他领着老医师为她把一次脉象,老医师点头如捣蒜,甚是满意的模样。
结界出口处,风媱轻轻抱住师父,“师父,风媱的命是你给的,我永远都是你的徒儿。将来只要风媱有命在,师父想要拿去,风媱随时给你。”
玄冥眸色暗淡,轻抚她乌发,“为师只要你幸福快乐,安然一生。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家?”
“家……许是受伤了想委身之处,是委屈乏累了想倚靠之所吧。”
师父极少说这些话,他是猜测到了什么吗?
玄冥垂眸,一个解禁咒出,风媱只觉身体轻盈,四肢百骸舒畅而充满力量。体内更有一股强盛灵力蕴蓄灵台之间,犹如水源光所,源源不绝地润养全身!
她正不解之中,玄冥已经出了结界,独自消失在古林之间。
青云在不远处逗弄着正在阳光下懒睡的孟槐兽。它的小脑袋伏在前腿上,眼睛欲睁欲闭。风媱飞至她身边,问:“青云,我体内的灵力怎么回事?”
青云起身,垂首为难未语。
风媱急切而愠怒,“说!”
青云心道:我如何能说,这些年,姑娘每日喝的药汤,皆是王用心头灵血为药引煮的呢?
青云遥想……
当日风媱回宫时伤势极重,已经奄奄一息,她看着都觉得她撑不过去了。此时玄冥没日没夜地为她身体注入灵力,寒君劝不听,国师劝也无益。
宫外寒君遍招名医,很快挤满宫墙,然而来者无一可过国师与老医师这一关。三日后,宫外忽来一黑衣帷冒者,说他不是医师,却有一计可救风媱一命。原是他自一盛行蛊事的边域而来,身上正带着一对噬血蛊。这蛊,可保一息尚存之人一命。国师默然,老医师却不很明了。
来者解释说这噬血蛊,分雌雄,很是专情,但凡结合后,种入两具人体,待蛊灵浸入两方血灵,从此两体便性命相交、灵力互生。似风媱这般一息尚存的状态,若得一身强体健者愿意入蛊,便可活下来。只是还需以对方心血喂养些时日而强化蛊虫之力方可奏效。
雪峰默然,老医师也不敢吱声儿。当时是寒尘领着那魔去见了玄冥,并愿和风媱种下噬血蛊。玄冥听后,只是问了雪峰此事是否属实,雪峰道是确有其事,并且这蛊虫他也是识得的,而后他便唤退了众者,只留下那黑衣魔、寒尘、雪峰和哭肿了眼的青云。
待众臣侍退出,他方才淡淡道:“本王来种。”
寒尘他们立时跪地劝说。
“这件事,只有你们几个知道,本王信你们!”
……
青云因为对风媱的忠心而得到了王这般信任,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也因此,她心里从此对王有了坚定的忠诚,她知道,那一股力量可令自己献出生命。
种蛊之后,风媱依旧昏迷,但是脉象平缓,气息和顺。雪峰建议来雪山借助这荒古灵脉来疗养风媱的伤势,这才有了这九年的沉睡。醒来后,风媱仍然虚弱,依着她自身恢复的进程来看,她至少得在雪山再待个百千年算完,玄冥这才以心血为引,发挥那噬血蛊的力量助她早日好转起来。
青云想到此处,努力按捺下情绪,为王的不言不语以至于风媱根本感受不到他的付出而心焦和些许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