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中早上出门时,左脚绊了右脚,他这人有点迷信,就觉着今天要倒霉,果然一掀马车,只想说一句好的不灵坏的灵,古人诚不欺我。
他家小少爷躺在马车里,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见到他,瞟了一眼,王居中抬起袖子抹抹脑门不存在的冷汗,颤声问:“小少爷,你要用马车吗?你要用的话还请你你快着点,我得去村里看看房子盖的进度。”
被叫小少爷的男孩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就是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也掩不去身上的贵气,声音清冷,“王管事,那不是房子是严府,今天我跟你一起去村里。”
这个严家的小少爷叫首儿。他娘对他说,他们马上要有个新家,首儿从不觉着以前住的严府是真正的家,所以他想看看那个村里新盖的严府,是不是他心中家的样子。
王居中一哆嗦。他家小少爷别看只有八岁,气势逼人,别说一般的下人,就连他这个做了很多年大管事的也有点怕,下人们对上小少爷这样冷冷的目光,腿肚子哆嗦,王居中身为管事,没那么不争气但也是很小心,“小少爷,夫人知道吗,去村里路途遥远,我怕小少爷路上无聊。”
小少爷看来今天心情不好,如果他没记错,今天小少爷的先生要来,小少爷这明显是又再找理由逃课。
“我娘同意我去了。我是严家小少爷,盖的严府,当然得我看着好才行。王管事,你不信可以去问我娘。”首儿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坐起来直盯着王居中。
王居中立马低下头,“小少爷,那我把张妈带上。”张妈是厨娘,是夫人从娘家带着进严府的,夫人和小少爷吃的饭,都是张妈来做。
他家矜贵的小少爷,要是吃那些村妇做的东西出了事,他负不了这个责任。
说完,王居中就转身进院。这个院子有点小,没办法,这个镇上除了衙门,最大的院子就是这个了,只有三进,夫人和小少爷住在东边,张妈住在东边的厢房里。
王居中见了严夫人。严夫人眉眼如画,是位美人,可惜性子要强,不会侬言侬语,从嫁入严家,就和严三爷有隔阂。
严三爷是个风流种,喜欢那种娇滴滴的美人,严夫人这种有主见的,他不喜欢,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后来根本就不着家,这就让严夫人在严家的处境不好,虽然不是孤儿寡母,但跟孤儿寡母差不多。
严夫人手里有一大笔娘家给的陪嫁,严家另外几房,还有严家的老夫人都跟吸血蛭似的,想叫严夫人养着一大家子,严夫人不愿意,也不愿意天天应付严三爷的风流债,这才带着小少爷离开了严府,眼不见为净,至于住桃源村,王居中觉着就是图那里清净。
严夫人了解自己儿子,听了王居中的话,略一思量,叫王居中领着首儿去村里,权当叫他先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带上张妈吧。”严夫人道。
王居中带着张妈和小少爷来了村里,到的有些晚,工匠和村里的男人已经干了好一会活,正在抽烟,见到王居中带着个男孩过来,纷纷打招呼。
首儿面上不显,心里是有落差的,这就是严府?空地上就几截墙,以前的池子啊,荷花啊,一个一个连起来的院子,看来都不会有。
秤砣跟几个小伙伴正在旁边用泥垒房子,见到首儿,觉着他娘兮兮的,长的比李润书还白,穿的比李润书还好,清清秀秀的,不仔细看,他们还以为是跟团圆一样的妹妹呢。
拽里拽气走过来,秤砣本来想居高临下看首儿,可到了跟前,他发现首儿其实比他还高点,语气里的嚣张少了,“喂,你叫什么?”
“严明安。”首儿一本正经回答,他早就发现旁边那些脏兮兮的男孩在看他了。
“哇,你姓严,名字还这么不一样,你比李润书还……”秤砣还要再说,被他爹拉到一边,再回来时,就老实多了,“你是小少爷?小少爷是做什么的,跟我们玩的是不是不一样?”
秤砣这么想是有依据的,李润书就不跟他们玩,人家天天闷在家里看书,有时候去地里干点活,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你们玩什么?”首儿挑了挑眉,他对严府没什么兴趣了,就想找点乐子。
秤砣一听起劲了,“我们玩的可多了,上树掏鸟蛋,用弹弓打鸟,到河边抓鱼,到地里抓蚂蚱,再……”秤砣看看周围没大人,凑到首儿耳边,“偷挖几个地瓜烧了吃,我们玩的可多了。”
秤砣这个年纪,还不懂身份的差别,把“小少爷”只是当成一个名字,就没有讨好首儿,首儿觉着这个男孩挺顺眼的,他说的这些,首儿也想试试。
“那你带我去。”首儿习惯了命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