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醒来被一阵树荫遮住了光线。
他躺在粗枝树干上,身上穿的鲜红,绣着金丝祥瑞之物,胸怀处似有伤口,一阵剧痛引得他极为不适,伸手一摸空是躯体消瘦,却无妖铃踪影!
他心里大惊:“琉璃与锦囊没了?”
此树枝叶飘散,风异动,嗅见没了那股酒渍蜜饯味儿,倒是满身淡雅茶气,身旁一团烟雾支撑着个茶盘,与琉璃同材质的茶盏矮杯,闻着还像是花茶。
一望周围,皆是隐于云雾当中的山峦,山峦之巅覆霜雪,那他身处的枝干是有多高?他心内喃喃:“不是在醉年街客栈么,怎——”
此景看着极为眼熟,顾念想起宋锦年房内的水墨屏障,可就他一人,还缺个谁?
似是与顾念的困惑作回应,周遭枝干摇曳晃动,他即刻往树木本体靠。风起吹乱了人的长发,清晰一阵铃铛响,头上什么东西往下坠,顾念低头一抓落了个空。
那音色与色泽——正是琉璃!
青丝末端在他手心,顾念皱着眉头用力拉扯:“嘶!”痛感,是他自己的发丝。他什么时候留了如此长的的发?竟比前世停留沈府时还要过长。
琉璃是必然要收回的,可往下如目千丈,他要如何下去?此地是何处?迈步往前,不如干脆跳下去,没准还能回去祈祸福。
步子伸了个伴,顾念听见底下一阵呼喊:“兄长!兄长!”
“谁叫我?”声音细听倒像是,客栈里他与煞童对视时听见的声。
于是狠心将迈步迈实,他本以为会往下跌,实则每走一步皆有云雾在下稳稳撑着,顾念无奈:“如此一步一步,何年何月下得去?”
他想着还是身子往下倾倒,远远一柄剑影飞掠而来,落在他脚下。剑鞘呈靛蓝色,剑首长柄像是浸了血液,暗红又诡异,系着大红穗子,与妖铃穗子如出一辙。
让他明了处境的,是剑鞘刻着的字样——仙逸瑞福。
是福的,不,福神的剑?也即是,他此刻又回了过去,附在了众妖口中福大人身上。
“我可是在神族之境?”
而顾念这副身体与剑首似乎早已成默契,他知蹊跷也愿去探寻一番,于是闭眼静下心随着身体找准了中心,终是御剑飞行归了地。
一落地茶盏也速速跟了来,后头奔来位裹着灰云,墨色衣衫的仙君。一件顾念直接御剑飞来,到他身旁将手中物件往他眼前一晃:“兄长!琉璃你都不要了?”
“多,多谢。”琉璃从仙君手上离开便飞回顾念发上,自己打了个活结作了发带。
而后二人对视,顾念一滞,将眼前人的面貌看了个净,看着与宋锦年一样是绝佳年岁。相貌极好,煞白张脸却笑得明媚。
他蓦然心中起悲意,仿佛此人是他生死都想见多几眼的人。可他是谁?
“他唤我兄长,我何时有个弟弟?”
墨衣仙君看了顾念身旁的茶盘一眼,神态多有气恼,扯过他的衣袖:“你是不是又在长藤上待了半天?阴冷之地,你伤口未愈就去那,疼死你算了!”
顾念欲言又止:“我...”
“年那只小兽呢?”仙君俏眉往顾念背后找,准确来说,那视线不像在找人,是在找小孩子。
顾念仍没搞清楚事情经历,木讷回了句:“年?”
“其他仙君今日都跟我多言,说他因你有了神识,你还要把他留在身边?那不成,我反对!兄长,他既然初沾烟火气没多久,敢在除夕当夜就为祸人间,来历尚且不知,兄长你——”
顾念话只断断续续听了一半,猛然心口绞痛,一阵拉扯的疼痛感,像是什么东西要将他撕裂开,一道柔和的光围着他,而后顾念发觉自己的魂被抽离出身躯!
在半空里,他见着宋锦年痴痴念想的福神,一番难言的苦涩,那情绪倒像是轮回几世自带的落寞:“我跟我自己打了个照面。”
而福神面前的仙君是恨极了恼怒痴了,他的兄长竟将除夕那夜的祸害带回身边,神族将不知何族的妖异之物伴在身边,太不明智。
顾念听见那仙君嘶哑又懊恼:“明明我才是灾祸神,你一个福神养个祸害在身边——我不同意!他必定会限你于不利之境地!”
福并灾降,果真,那屏障上画的是他与灾祸此番对话。
可那画的角度——顾念往长藤树后一看,离地有段距离的位置,趴着一只幼小的稚童,穿着红衣束着只小包子。
“...宋锦年。”他顾念自问自答,双眼着手,连这魂魄都要散去了么?这当真又是一场幻境,谁制造的?
见福神对着灾祸长叹一阵,恍惚间有人在他耳髻喘息一声。
小年手握一只毛笔,将纸按在树上,对着两位仙君胡乱画了一通。他终究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心性单纯。
撇去额间犄角,头上一对兽耳,看他抓不稳笔,墨色在脸蛋上左一道右一道,手心手背都是乌墨,看着是乖巧顽皮兼有至极。
小年似乎是看见了顾念的魂,他揉揉眼睛再看,可那魂又虚散了。
“算了,还是专心画,画好看哥哥和黑脸哥哥吧——”
是你么,福神?他像是沉溺在池水中,没有任何自主权,躯体更像是,被轮回里都未能销蚀掉的残留意识主导。
他还需要知道多少,才会如此悲从中来?
虚空里,少年郎揣着笔墨忐忑万分立于他眼前,支支吾吾才出言:“福,福神大人,您——可愿意我在您身边长伴?我,我心悦你。”
“兄长!这小子出言不逊!”一旁坐着得灾祸险些掀翻槐木,起身抛了个包子往上再接住:“兄长你可别轻信他,心悦的意义他又不懂!”
少年郎涨红了脸,往福神怀里跑,一面向黑脸哥哥做鬼脸:“我哪有!我当然是只心悦大人!黑脸你才胡说!”
福神开扇一袭掩笑,顾着护:“灾祸你别老是与孩子过不去,吃你的茶——年长大了,我自然也是心悦年的,吃茶可好?”
“不,不是,我——”
不是那样的心悦,我分明是万分欢喜你,并非是想要你那万分溺爱啊——
“兄长!你不要命了吗!你会死的!”
“我不愿离他——”
“师傅,你为何不娶妻?”福坐在竹桥上看着陈然打水漂,他冷不丁问,惊得宋锦年一壶酒坠地,琼浆没入池水。
“我,为师有心上人...”
——祈祸福
魂魄自抽离福神,大致是归了前世福身。此时他在床上躺着,估计是怕他了,盖了层被褥。仍有听觉嗅觉,甚至是触觉,可顾念就是全身动弹不得,眼皮挣不开。
此时称得上是神志紊乱,眼前全是不同时代的他自己,都躲不开,必定会遇上宋锦年。
他凭借那蜜饯酒气便知,宋锦年待在他身旁不愿走。
在床边看病号似的,他不知宋锦年是在低头想些什么,有层枷锁阻碍了顾念自身的活动。此时是唤福也不应,跑路也难逃。
唯一确定的是,那熏香是宋锦年故意的。可方才幻境是何人所制?莫不是煞童?煞乃大煞,让我看这些作甚...必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亏他现世以为醉年街的年大人是长辈,如今拿往事对他所言,自己才是主动养成系的那位。
眼见为实或是虚?辨不出。
而后眼前光线又是一沉,有人托付了双手,指腹温柔,轻抚他的面。
顾念听得,年哀哀怨怨开口:“你明知我心悦你,怎还让后一世的自己归来逃开我...这才点着了长眠香,饶你入梦,讨我一个祈愿来。”
宋锦年这说的什么话,心知肚明。
几世的愁绪翁地在顾念颅内交缠,福若是能应,他又作何反应。纷扰地顾念叹气,执意什么福的反应,说实在了皆是他一人一魂。
顾念也确实自认是一人无异,他对前世,甚至前前世乃至无数世,皆无意去追究,偏偏是宋锦年世世跑来,他后才莽撞窥破往日,听他道一声早有几多欢喜。
他知道的不多,全是那厢透了甜酒的心悦。
即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宋锦年离他得近。
趁他昏睡,对他大不敬。
年指尖戳戳顾念鼻梁,顾着嘟囔:“扇子是你的,仙逸我也留着,你喜好的物什我都存着,我也是你的,可你为何要跑开?我不愿你追着往事跑...”
你不愿,可存活的种族谁做的了主...
他靠近顾念耳边,如若情至所切,小心翼翼地吮吸耳垂,贴在他耳边轻言细语:“你永不弃我,做个傀儡在我身旁又有何不可,大人,您也是多了些无谓的大义。”
妖典出错了,上面没明说,他不知道这位大妖有多能蛊惑他心。
顾念慌得发麻,讨厌他么,不,喜欢么,也不是这么说,谁知道顾念若是承认了这欢喜,那该是他本人的感情,还是生生世世轮回堆起来的情愫?
悯生整日难欢的福神呢,你是否也心悦那少年郎?
“阿念,我贪欢贪了个彻底——多少世都好,那也,你能不能,别再弃我了——”宋锦年多个人了,这难不成是在哭?
顾念突然想起那树上的小年,兴许真是没怎么变,是个哭包...
脑海里多了好几个红着眼的年。
由不得他多想,他也未曾知晓那人能逾越至此——怀几分虔诚,遐以浅浅止渴。双唇一软,小猫一样舔舐,只是这只猫是只狂妄的大猫。
他听得见腔内乱麻做声的心跳声,顾念问自己:“你喜欢他吗?虚空之境你所瞧见的是虚实与共还是——”
欢喜心悦皆是他无疑!
“唔!”
是枷锁拆了开来,身体的掌控权全在他自己,唇齿相交有些透不过来气——他侧过脸想试着逃,却被柔柔掰过正脸。
宋锦年捧过他的脸,满怀期待地沙哑着音,问:“你呢,阿念,你也心悦我是么?”
隔了许久年岁的四目相对,是他隔了不知几世的的爱慕。
“...是.”
是他顾念在答还是几世顾念在应?
管他是几世乱了心智,还是本就心存一样,千百年后依旧是叹了声气。
这回是宋锦年终收到了神谕:“行吧,我也有歹念...”
一知半解又如何?满腔爱慕从未虚假就是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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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