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该要归家,凉夜抱柴灼火,我跟你爹说了多少次了,不过呢他还是听我的。阿然,别光喝汤,尝尝娘给你做的菜盒子?”
记忆里的陈家总是围着炉子一起坐着。
包袱坠地,药材散出来浸泡在血水,只那簪盒子躺在泥地里。
——马车内
“驾!”雨夜里,一辆马车从山路拐角冲出来,车外御马的男子发如髻羽,面色苍白像是常态。
淡蓝的衣带在雨里飘摆。但马车上的灯笼还是稳稳当当地亮着,表层有一只年兽的图样随云雾浮动——正是鸦祁与陈然二人。
出了城镇的路便不大好走了。今夜有雨,并且雨声渐进,马车轮怕是有打滑的危险。祁板着脸将纤绳挽上手臂几道,缰绳险些勒不住马。
“祁公子!”陈然在马车里随着惯性晃动,怀里的簪钗子在盒子里颠簸,撞的做声:“你没事吧!路打滑,且保重要紧!”
祁闷声回了一道:“无事。”若是顾念在,他定知祁先前的声音只是故作尖锐。
祁的本音低沉,前鼻音有些重。他现下心头混乱如麻。
“那便好,今夜的雨不知为何下的大了,害,真就奇了怪了。”既然祁道无事,陈然也就心安了。师傅托了祁御马赶路送他归家,他觉得师傅师兄对他是真的好。
而对于祁公子,他是比较敬重的,不过还有些害怕。
这位公子浑身上下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可就着一路相处下来,陈然发现祁公子就是话少,闷声做事的那种,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山间几次拐弯都有震晃地人仰马翻的趋势,马车旁侧的窗帘子跟着马车一起抖动,渗了不少雨点内。山间夜里总是偏寒,雨大了便是寒气更甚。
陈然伸手掀开布帘探出半个头:“嚯!”这一探头就撞上个枯木树枝。
“陈公子,小心为佳。”祁无心思看这马车内的事,他对大人这一世白捡的冒失徒弟也没别的看法,提了声醒照旧御马奔行。
陈然用手揉揉额头:“嘶——嗯!好——”回的话里不太好意思。将头靠窗子远些,打量归家的路途沿景。
才是夏季偏凉转秋,路边的树早早就枯了,乌木沉寂又是荒草丛生。
“才半年,怎是这个场景?”他记得自己刚辞别家里到镇上,即便是在冬日里也还是有几分绿意的:“不知道爹娘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嘿。”
“陈公子,你怎知道你爹娘会在家?”
“嗯?到雨季我娘会让我爹日落前归家,劝他说为了我们最好早些下山回家。”一阵生灵停靠枝头的声音,陈然望去,黑夜里身子和四周枯枝融合在一片。
剩的几对异色眼睛亮着几个点。
乌鸦。
一只伴着一只,挤满了枝干,雨夜里哪也不去,单跟着他们飞了一路。
雨夜里扇动翅膀的声音还是突兀。为何会有乌鸦,幼年娘说过网乌鸦飞来便是哪家要倒霉,是来吊唁的还是来吃腐肉的?
多想没准是不大好的,马蹄踏水飞溅起来的污水溅上了他的脸。
“陈公子,请您莫作不必要的猜疑,快到了,您还是好生处理归家后的事吧。”一道枯木横在马车上头,几只体型较大的乌鸦立在上边,祁抬眼与乌鸦本族对视几眼,而后不屑地嗤声驱马。
“祁公子,落地后您若是不嫌弃,留村里待一夜如何?我阿娘做的菜盒子可好吃了!今夜天冷,我带了药材与爹娘一同做药膳,应该味道还可以!”
祁心里无言,勉强回他:“哦?多谢,那就待落地之后再说吧。”待真的落了地,想必大人这个凡人二徒弟还未必能受得住那叶家姑娘出嫁的打击。
“驾!”命令既出,便是策马奔赴。
马车声渐远,他们身后的悬崖处翻上一高挑的男子,蒙着半面,高高束发,全身黑衣乌纱包个严密,一双没被包住的眼睛也是带了面罩的。
那双眼睛盯着马车发红,他招来部下。
小旋风里刮过,出来的是魔族,竟是柳杏的熟人——糜,糜本就矮小,在男子身边拄个拐杖,低下头毕恭毕敬:“竹墨大人。”
竹墨声音沙哑,气音占了大部分,叫人听不清本音:“叶家陈家可是处置完了的?”
糜双手环扣弓腰答复:“照您的吩咐,处置完了的。将士们今日是饱餐了的,陈家长子回去必定是能按着棋子走,王下的大业定是顺利的。”
竹墨听着王下两个字心里暗自作呕,但不可表露,只是继续沙声:“好,叫你的人记得看好了,不可松懈,妖族插手了。”
“是。有一事禀大人,年手下的大妖结识了那位上神,估计是背着年的意思,我们要不要拉拢此人?”
“是么,那大妖什么名字,背着年行事?”
“禀大人,系着妖铃,名唤宋锦年。”
——醉年街祈福祸客栈
杏仁栗子粥很好吃,刚刚好。
顾念看着面前的人思绪复杂,宋锦年几盅酒下肚已是面色耳垂皆绯红。由两颊至喉结再到锁骨往袒露的胸前去了。
这个时候的年不像年,倒像是宋锦年,莫非宋锦年也回来了?
顾念深吸气,将茶杯放置桌上,沉声去唤他:“师傅。”
“怎么了,阿念?”宋锦年眯着眸子看他,从答话来看,应该是没醉的。
“该回了。”顾念忽然起身:“现今叶姑娘此时不知身在何处,而阿然归来前,作为师兄是该护着的。”
他目前也太清楚——宋锦年明知陈然此番回乡,是为了接上家人与叶柳杏来城镇过好日子。甚至尽了师傅的心打点好了马车,御马的也是妖。
但宋锦年同时也知道,陈然离城之际也是叶柳杏到沈府之时。
宋锦年,你打的什么算盘?
“你若执意要救,可也忘了有些是命数,凡人该走这遭。”宋锦年按着桌面而起,拍桌惊得盘碟作响:“为何你总想着救人,又没人来救你!好,我依你!那你我便就此前去!”
这话说得无头无尾,宋锦年攥紧他的手腕便是要一顿狂奔下楼。
手被压得紧了,顾念皱眉:“师傅,你喝多了。”
“谁?”他阴沉着脸侧着望向他,又不敢将脸靠近,手的力道巴不得留个血印在顾念手腕上:“究竟是你醉还是我醉?”
“我看你铁定是有点毛病。”顾念看着手腕冷不丁说句这话,他有个猜测,就压了个赌注在这句话上。
福说上一世他看完沈颍的院子在归途被截住,为何他顾念来了就直接在院子里被抓包了?
年不像年,那就是一个原因,宋锦年也回来了。
这句话我可是和你说过,现在你会怎么回我?
“...”宋锦年先是沉默,接着加大了拽人的力道,他皱眉一脸委屈,还作势要哭:“阿念,你这是何意,可是为师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别——师傅,我——”所以宋锦年是个骚包,年是个哭包?轮到顾念慌了,此前能让他慌里慌张的还是现代学校里撑着公主伞的陈然。
顾念伸手哄小孩子似的给宋锦年擦眼泪。他发现并不是宋锦年哭得有多委屈,其实对方眼泪愣是没下来,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你——你别哭,师傅,是弟子逾越,你——你先冷静。”对着宋锦年这张脸,顾念每声师傅都喊的别扭。
“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叶姑娘,你别这样了。”宋锦年说这话顾念听着都丧良心,并且总有种是自己在欺负他的感觉。
“——好,师傅前行,弟子跟着便是了。”
——陈家
那马车冲断了村子的木栅栏,村庄土地里留下几道车轱辘的痕迹。人与马飞驰到了村口陈家。
车内的簪子在盒子里飞出了窗外,陈然拉着包袱,里头放了这半年他攒钱买着了带给爹娘的药材。
晃到半空的时候他干巴巴地喊了句:“祁公子——木头碎片打你脸身上疼不疼?”
祁:“...”
马车好歹是停了,陈然缓神正准备下车,却被鸦祁拦住了。
“别下来。”
祁驱使着马车在村口就闻见了的血腥味。泥土混着人血,浓重的腥味雨水冲不掉,只能混着堆积在水潭里。
马蹄子踏着的地方有些白沫,沾黏在血液里,他是乌鸦一族,早年吃生人与腐尸时能以辨别,那大概是人类骨髓。
刚死不久的新鲜血液。
一群乌鸦冒着雨立在陈家木屋架子上嘶鸣。
陈然愣愣地想掀开帘子,车帘却被祁摁死了,他只得询问:“祁公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可否下来了?”
“陈然,我是你师父的部下,现今你得答应我,下车后不要有异动。请你——”祁的视线往陈家屋子里探,那血液便是一部分溅在院子里,两位中年长者的尸首面朝下。
他喉咙异动,沉声顺下去说:“请你,节哀顺变。”
看来是院中遇害,凡人无助地往屋里逃。
那尸首残破,一半是被咀嚼的痕迹一半是被鸟类啄食。
“爹!娘!”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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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