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教,后山蛊室。
尹怀殊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冷眼打量着这间青石砌成的森严建筑,此处埋藏了他太多屈辱痛苦的记忆,从前他每次叩门,总不免忐忑不安,现如今他身居右护法之位,继承了易卜之的一切,掌握了这间蛊室,同样也掌握了他人的性命。
他推开厚重石门,跌坐在地上的美艳女子猛地抬头,紧盯着他,忽地眉梢一扬,竟流露出了十足的挑衅意味。
尹怀殊踱步至女子身前,居高临下地端详着。
看得出贺兰堂主出逃的这一路艰辛,眼下她被教众押回,一身粗布旧衣上血迹斑驳,双手被缚于身后,头发散乱,形容狼狈,一双猫儿眼里却满溢着凌人气势,仰脸直迎上他的视线,丝毫不退。
“你妹妹是被我打晕了交给秦征的,怎么样,是不是气得快疯了,想要杀了我?”贺兰开口便笑。
“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呀,我怕死了,尹护法大人有大量,求求你饶了我吧,只要你高抬贵手留下我,我什么都肯为你做。”贺兰拿腔作调地说了几句,旋即尖锐地笑了起来,“尹怀殊,是不是想看我这样子求你,跪在你的脚边给你磕头?告诉你,我宁肯死也不会向你低头!”
“看不出你有这种骨气。”尹怀殊讥笑道。
“换做是宁钰,或者其他什么人站在这里,我真的会想尽办法求饶,只要能让我活下去,但是唯独你不行。”贺兰被紧缚的双手撑在身后,舒展了双腿交叠起来,姿态添了几分自在,“知道为什么吗?”
尹怀殊道:“说下去,我喜欢看人垂死挣扎。”
“你厌恶我,正如我厌恶你;你看不起我,正如我看不起你。”贺兰笑了起来,“因为你我是同类啊,一样卑劣,下贱,不择手段,偏偏又毫无本事,只能依附于人!”
“……”
“不错,我这堂主之位是右护法给的,是靠男人得来的,你偷来了刀法秘籍成了堂主,可比我光彩吗,不也是靠着青山派那男人对你不设防吗?”
尹怀殊面无表情道:“易卜之已经死了,我也不是什么堂主,而是般若教的右护法。”
“右护法?”贺兰笑得更厉害了,简直花枝乱颤,“可怜,可怜,我看你一点儿没变。尹怀殊,你真觉得爬上这个位子,就能改变你低贱的命吗,你体内流的就不是脏血了吗?”
尹怀殊瞳孔骤缩,直接出手掐住了她的脖颈,压得其仰倒在地,冷冷道:“你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贺兰呼吸艰难,笑不成声,还努力扯动着嘴角:“右护法告诉过我,你和你妹妹没有炼成阴阳蛊,作为交换,偷偷告诉你,我不姓贺,而是复姓贺兰,没有取名,因为我也是个野种!”
尹怀殊另一只手摸到石格里放着的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女子的胸腹。
贺兰不由得双眼大睁,额角青筋浮起,齿间却咬着鲜血狰狞地笑了下去:“你不想承认……可我们偏偏如此相像……”
尹怀殊拔出匕首,温热的血随之泼溅,洒了他满手满襟,他一手掐着贺兰脖颈,一手将匕首紧紧压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道:“我早就想说,你笑着的样子恶心至极。”
贺兰一口血啐到了他脸上,瞧着尹怀殊愈发可怕的神色,她笑得愈发张狂了:“我有多恶心,你就有多恶心!右护法这位子你也配坐吗?你风光不了多久的,尹怀殊,你注定会跟我落得同样的下场——!”
末尾的话音含糊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尹怀殊的匕首从她弯起的唇角落下,割开了她的脸颊,血淋淋地撕破了她的笑容,皮肉翻卷,露出了血红的牙龈牙齿,美人顷刻间形如可怖厉鬼。
剧烈的痛苦使得女子不由自主地弹动挣扎,仿佛一尾正被活活宰割的鱼,贺兰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连话语也不再清楚。她双目变得血红,声嘶力竭、含混不清又一字一字地说了下去:“和我一起下地狱吧……我等着你!”
尹怀殊再一次拔出匕首,笔直地插进了贺兰的喉咙里,她喉中发出了破碎的嗬嗬喘响,血光一股一股地往外喷溅,渐渐平息,贺兰还睁着双眼,被割裂的面颊隐约还残留有一丝疯狂的笑意,但她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
尹怀殊放开匕首,站了起来,浑身血染,双手满是鲜红,他静静站了片刻,平复了呼吸,然后抓过一块布帕,走到一旁靠着石墙坐下,慢慢地擦着手。
布帕顷刻就被染红了,他仔细地擦着手,指缝间隙全不放过,一时间石室寂静,唯有池中虫蝎爬动的窸窣摩擦声响。
过了许久,尹怀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见上面仍泛着抹淡淡的红,擦拭不去,在浓烈的血腥气笼罩中,他胃里一阵烧灼翻涌,如同当年吞嚼了蛇蝎毒虫时的感受,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呕吐。
尹怀殊用力按住了喉咙,急促地呼吸着,仿佛要溺毙于这过于浓烈的血腥气里。
不知到了何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阔的石室中回荡起来。
沈知言一眼瞧见横尸在地的女子狰狞裂开的脸孔,脚步忍不住一顿,额角抽动,他强迫自己去忽视,将视线集中在靠着墙低头而坐的人身上,却实在没法忽视对方披了一身的血,不禁问道:“……她便是出卖了你们的贺兰堂主?”
尹怀殊没有回答,只略略抬了眼,看到沈知言走到近前的靴子,没能避开满地血流,沾上了一层浑浊血污。
尹怀殊慢慢皱起了眉,避开沈知言伸来相扶的手,径自站起身,平静道:“已经解决了,回去吧。”
经过贺兰的尸身时,尹怀殊抬脚一踢,尸身滚落进了毒池,眨眼即被青黑色的潮水吞没了,青石地上仅留下一条血红的人影。同时,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又是一顿,但他没有回头,没去看沈知言的表情,当先走出了蛊室。
大典之日,般若教各处装点起了红绸灯笼,一派欢腾热闹。
新嫁娘的闺房之中,更是满屋红烛高烧,身着红装的女子端坐在铜镜前,抿过了红纸,又凑近了细细端详,用指腹轻轻地将唇上殷红晕开,待到她终于觉得满意了,便后撤开,变换角度地欣赏了一阵,然后才转向一旁等候的青年,笑问:“我美吗?”
尹怀殊抄着手,不带感情地打量她精心上的妆,只道:“花这么久化了有什么用,等裴照掀了盖头看见是你,不会有心思欣赏的。”
“你懂什么。”七杀门门主,萧灵玉抬手瞧着指甲上染的艳红蔻丹,慢声道,“我这辈子恐怕只会穿这一次嫁衣,当然要悉心打扮。”
尹怀殊嗤笑道:“可惜,是和裴照拜堂。”
“你不懂的。”萧灵玉笑意盈盈地瞧着他,仍是问,“我美吗?”
她本就生得清艳动人,眼下一身凤冠霞帔,妆容无暇,烛火映衬下,没人能对她说一个‘不’字。
“美。”尹怀殊想到今夜的计划,别有感慨地笑道,“世上不会有别的女子,能美过今夜的你。”
萧灵玉仍瞧着他,笑意盈盈地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垂了眼,道:“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尹怀殊取过红盖头,遮住了萧灵玉的面容。她的身量实际要比尹怀柔高些,但有凤冠与盖头遮掩,任谁也发现不了异样,而为了掩饰手掌上因习武而磨出的茧子,她更是戴了一双特制的人皮手套。
尹怀殊握住新嫁娘柔软无害的手,带她起身,以哥哥的身份,小心护着她往大殿走去。
大殿正中铺设了绣金莲花纹样的长长红毯,两侧早已按位阶站满了教众,待右护法尹怀殊入位,典礼便正式开始了。
恢弘礼乐声中,裴照身着华服,踩上长毯,大步走入了殿里,两侧教众随之躬身行礼,他走上玉阶,祭司提笔蘸饱了朱砂,在他脖颈绘上了三痕莲花印,而后恭敬退开,吟诵起了祝词,阶下与殿外的无数教众朗声跟诵,浩浩祝诵声中,裴照回转过身,坐在了主位之上。
祭司躬身跪下,般若教众随之下跪叩拜,山呼教主。
几名婢女将盖头低垂的新娘扶到了殿中,裴照起身下阶,与她并肩而立,在祭司的主持下拜祭了天地宗亲,夫妻交拜后,便再由婢女将新娘扶去了新房内等候。
裴照坐回教主位上,举起盛满美酒的金杯,高声道:“今日又添一喜,归云山庄已传出消息,山河盟的盟主江行舟已死,如今正道群龙无首,正是我们一展宏图的大好机会。各位,今日百无禁忌,不醉不归!”
教众们共同举杯,齐声高呼着教主万岁。
鼎沸的人声里,沈知言端着杯盏沉默,将杯中酒尽倾于地。
随后宴席便开了,身姿妖娆的舞姬们赤足踩上绣毯,举手投足间极尽诱惑,魔教之中从来少有拘束,何况新任教主说了百无禁忌,一时间酒色纵情,简直混乱不堪。
沈知言低下了眼,却堵不住周遭往他耳中钻的淫.声.浪.语,僵握着酒盏,几乎如坐针毡。
因此,他也没注意到尹怀殊是何时离开了前方的座位,只觉耳畔突地一热,对方贴近了低声道:“我们走,不陪这些人消磨时间。”
不等沈知言反应过来,尹怀殊直接拉着他起身,绕过众人,出了殿,居然真往回走去。
沈知言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大殿,担忧道:“我们这就走了,岂不是拂了新教主的面子,你不要紧吗?”
“裴照不会找我算这笔账的。”尹怀殊笑了一下,看向他,“时间不多,你跟我走就是了。”
沈知言便不再问。两人回到所住院落,在房门外,尹怀殊忽然停了脚步,沈知言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对方的下巴一抬,示意他去推门。
这一动作,倒使得沈知言没来由的紧张,他轻轻地将房门推开,摇曳的烛光倏地跃入了眼帘,只见桌上燃着一对描金龙凤交缠的红烛,旁边摆了一壶酒,两盏青玉的酒杯。
“这是……”沈知言惊讶地看向身旁。
“我亲自给你备下的,不喜欢吗?”尹怀殊道。
“怎会不喜欢,只是太意外了。”沈知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我不曾奢想过,更想不到你肯为我用心布置。”
“沈二公子,你也太好哄了。”尹怀殊移开目光,颇为不自在,“只有红烛和酒,简陋潦草得很,这就是用心布置了?”
“你肯为我用心,就足够了。”沈知言认真道。
“……”尹怀殊不再说什么,将酒杯倒满,一杯自留,一杯递给了对方。
沈知言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瞧着尹怀殊抬臂举杯,一双眼似笑非笑地望过来,只觉得如梦似幻一般,跟着抬起手臂,与他交杯饮尽了。
他们放下酒杯,桌上的红烛噼啪轻响,烛心的两团火焰仿佛颤抖鲜活的心脏。
他们默默对视着,谁也没移开视线,在寂静的暧昧里,尹怀殊忽而道:“知言。”
沈知言呼吸一滞,怔怔道:“你叫我什么?”
尹怀殊眉眼一弯,轻轻笑了起来:“你不是想我只叫你的名吗?”
那天他话中暗藏的绮念,到底没逃过尹怀殊的敏锐。
沈知言的耳根忍不住发热,心底更是滚烫,终究情难自禁地把尹怀殊揽入怀中,捧住他的脸,吻上了他被酒水湿润的唇。
他感觉到了尹怀殊的主动迎合,令这个吻分外深而绵长,沈知言的胸口被莫大的欢喜充盈着,恍惚觉得心魂飘然,几欲脱出躯体,连神智都要随之沉沦。
他专注于亲吻,无暇多想,可那恍惚沉沦的感觉愈发清晰明显,不等他去分神思考,他的身体先一步猝然软倒。
尹怀殊轻而易举地撑住了他,仿佛早有预料,沈知言昏昏沉沉地抬眼看去,烛火朦胧了尹怀殊的神情,却也能看出对方并不意外。
“青遥……
沈知言想要开口,却已不受自身控制,那朦胧的亦不是烛火,而是他的视野,他飘然脱出躯壳的心魂在急速下坠,只来得及听见只言片语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山河盟盟主的位子……你可喜欢吗?”
他竭力想要回答,可心魂已坠入无底的深渊,一刹寂静,如天地未分时的黑暗。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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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第八十章]